浊尘寻欢录 16

浊尘寻欢录十六章、竖子有泪莫轻言
震宵殿坐于应天皇城中央,乃是皇寂宗议事朝见之地。此时月过檐角,震宵殿依旧灯火辉煌。殿中恒舞酣歌,殿外鼓乐齐鸣,来祭祖大典观礼的一应宾客此时聚在殿中,觥筹交错,推杯换盏,只闻得说笑声盈梁而绕,当真是座无虚席。
也不是谁都能来,叫皇寂宗请到此处,不是散修中有名有姓的分神元婴,就是一干交好宗门的宗主长老。
五宗法盟那是什么地位,但凡有点儿由头,下面各色人等为了能巴结一下,那是挤破脑袋打破头。平时在一州内作威作福的大宗宗主,如今在震宵殿上一个个笑得跟狗尾巴花儿一样,满脸的阿谀逢迎。
大日轮寺的和尚们向来不爱掺和热闹,祭祖大典上只来了一位长老观礼,客气几句就回了山。寒溟璃水宫偏安一隅,对打典中原的人际关系向来不很上心,这次官面上干脆就没来人。
不过浩天宗宗主谭绝、断剑城城主厉夙都到了场。皇寂宗昭天祭祖大典十年一次,三门势力又是同气连枝,面子那是必须给足的。
数不清的岁月之前,震宵殿乃是大燕召见百官之所在,一代代皇帝就坐在正当中那张流光满溢的龙椅上,指点江山俾睨天下。
龙椅颇为宽大,因是黄金打造,端的是又冷又硬,若不置些软物,正坐其上难免腰酸腚疼。
燕无咎却从不叫人在龙椅上铺置坐垫,仿佛多放一件东西都会污了皇家龙气。
能放在那张椅子上的只有他自己。燕无咎擎着一只酒杯,整个身子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,于钟鸣鼎食之中放眼望着大殿中上百名宾客。
他继位不过三十余年,此一幕也不过历经三次。第一次时,初登宗主之位的燕无咎还略感局促,如今想起来却只觉得有些好笑。
这个位置上已经承载过无数代帝王,如今坐在这里的是他。大燕皇族的【齑雷帝血】,再没人比他血脉更加纯厚,短短一百二十年内分化元神就是明证。
一百二十年分神是什么概念?寻常玄门正法,没有三五百年时光哪里摸得到一丝分神门槛。燕无咎做到了,仅此一节,便足以碾压自己十几位兄长,继承大统。
自己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父皇,治得皇寂宗三州之地政通人和,稳稳占住了五宗法盟次席。父皇崩殂之前对他说,若能有三代明主,皇寂宗或许再不必叫皇寂宗,他是第一代,接下来轮到你了。
彼时跪于父皇榻前的还有同为分神期的叔父燕庭阙。如果自己没有成功迈入分神期,如今执掌皇寂宗的便会是他。父皇那句话,一半是说给自己,另一半却是说给燕庭阙的。
自己占了宗主之位,叔父却没有一丝不满,因为一个能够一百二十年分神的皇族,升神羽化便不是虚妄。
更是因为,燕家人共享着同一个无法言说的尘梦——大燕皇朝,再统中原。
在叔父的辅佐之下,燕无咎励精图治、合纵连横,终将皇寂宗打理得昌盛景明。
但那还不够,远远不够。燕无咎知道,自己有生之年,大概仍然无法了却燕家遗憾。
燕无咎微微醉了,倒不是因为喝了宫中珍藏的神酒仙酿——他分神后期修为,什么酒都已醉他不倒。只是在这众人朝贺声中,他难得可以骗一骗自己,捏一个万国来朝的幻觉,恍如大燕皇朝从未分崩离析。
左手边浩天宗谭绝,右手边断剑城厉夙。燕无咎借着微微醺醉,将他们模糊成了前来朝拜的臣下,而自己在终于成为执掌整个中原的帝王之后,安得一刻之闲。
谭绝的声音穿过柔柔密密的歌乐,将他从短暂的尘梦中唤醒。
「燕皇少饮几杯,恐于旧伤不利。」
非是传音入密,而是硬生生摒开大殿上的一应杂音,将自己的话直接送进了燕无咎耳中。此等枝末小技不可能费心磨炼,也就只有谭绝分神期臻至化境,才能这般随口一张,举重若轻。
浩天宗乃是皇寂宗争霸之路上第一位的绊脚之石,如今受于其下,燕无咎并不觉得如何委屈——不管那骨头是硬是软,都要一口一口啃。然而中原宗门如今以浩天宗为魁,谭绝身为宗主,乃是那位羽化老祖一人之下的地位。他在这震宵殿上,却能够低声矮气,作那下位姿态逢迎自己,实是城府惊人。
皇寂宗身为中原最大宗门之一,燕无咎在外界自是被称为宗主,只有宗内才会沿用原本的皇家称谓。唯独谭绝,总是一口一个燕皇毫不忌讳,换得另一个人坐在这儿,早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了。
燕无咎心中,谭绝的分量无人能比,一字一句都要小心应对。
所谓「旧伤」,即是三个月前万法宗灭门之灾时所留。分神期修士,兵解之威何其恐怖,同为分神期的几位五宗法盟既要自保又需还护本门弟子,着实被那小娘皮狠狠撕了一口。
谭绝有羽化天尊法身护体,没受什么大伤;断剑城主身为剑修却难顶焚天之火,烧焦了半边肉身。
燕无咎乃是场中三位宗主里修为最低的。然而【齑雷帝血】天生雷火,又有皇寂宗祖陵下隐秘之力支撑,燕无咎面对那熊熊真火毫不为惧,甫一接招便知只要施展全力即可不伤。
但是在谭绝面前露底却是万万不行。他常年在人前扮作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模样,就是为了不叫浩天宗一脉重视自己。
于是燕无咎在万法宗演了一出狼狈大戏,灰头土脸口吐鲜血之余,也没忘了气急败坏破口大骂。
可如今被谭绝问起,他若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,以谭绝的城府难免生疑。燕无咎将计就计,假作强要面子的气傲的模样,哼了一声:「那皮肉小伤,三五天就好了,谭宗主莫不是小看了我皇寂宗的神血。我宗【齑雷帝血】本就走的雷罡,怎会怕那火烧,哈哈哈哈!」
他翻来覆去,真中带假假中带真聒噪了一番,做足了纨绔模样。谭绝连连称是,又与断剑城主一道敬了燕无咎几杯,宾主尽欢。
面前桌上,山里走兽云中雁,陆地牛羊海底鲜,猴头燕窝鲨鱼翅,熊掌干贝鹿尾尖,都是皇寂宗仙圃中蓄养的仙种。殿中一应客人,平日里难尝这等灵气充沛的佳肴,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。可上首这几位却吃得惯了,都没把心思放在吃喝上。
燕无咎等谭绝咂了一口酒放下玉盏,这才开口道:「谭宗主,那龙雅歌元神飞遁已有三月,如今可有什么眉目?」
谭绝面无波澜,玉箸点起一块潺流笋送进口中,细细嚼过:「我这边已将能查的都查了,并无所获。听说燕皇早派了得力手下搜山检海,却也追不到半点踪迹吗?」
燕无咎展了手中折扇轻轻阖动:「天大地阔,追一缕元神无异海中寻针。本想出巨资请潇湘楼楼主帮手一二,可那柳娘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,叫她知晓了,怕是要横生事端。」
「燕皇与谭某所想一致。只可惜那苏血翎也陷在潇湘楼内,不然使些手段撬开嘴来,说不定能捉到些蛛丝马迹。潇湘楼规矩,二十年后可赎,倒也不是不能等。」
燕无咎摇摇头:「二十年,只怕那面首宁尘不会老实。谭宗主先前说,那宁尘从绝云城出关往西去了?」
「是。现在想来,那时龙雅歌舍身相护,恐怕合欢宗的隐秘尽在那小子身上。他在绝云城大闹一场,三名灵觉杀得只剩一个萧靖,其修为可见一斑。」
年纪轻轻孤身一人涉足西域化外,那是九死一生。年轻修士不知魔教厉害,五宗法盟总不会不知。燕无咎摇摇头,懒得将那竖子宁尘放在心上,只对谭绝道:「谭宗主,事到如今,你我当初的约定又该如何?」
「燕皇可有什么想法?」
「你我二宗现如今分头去寻龙雅歌元神,本也没有合作机会。但若浩天宗先寻到了,皇寂宗愿出一份厚礼,以续先前约定。」
「燕皇有言,谭某自是从善如流。那若是燕皇先取了龙雅歌元神,浩天宗也愿一般行事。」
话已说开,燕无咎心情大畅,连忙与谭绝举杯共饮。
浩天宗想要什么,燕无咎一清二楚。合欢宗是最后一个出飞升者的宗门,羽化境破钧天尊自然要将它从里到外嚼个粉碎,仔细参详密藏典籍,以图大道。谭绝也是一样,天底下所有大修都是一般。
而燕无咎只觉得他们可笑。他早就看得分明,此世间修士死死生生,何止恒河沙数,能登仙者不过五人,其他人只会抱着一丝执念,栖身黄土。
他不求登仙长生,他要的是所有燕家人梦寐以求的千秋万代。
父皇说过,三代而兴。他做不到也没有关系,他可以将路铺好。只要拥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卓绝、甚至青出于蓝的子嗣,就能够做到。
他想起了合欢宗的【煌仙子】。燕无咎记得很清楚,他因自己天下无双的一百二十年分神而志得意满,直到有一天有人对他说,合欢宗龙雅歌,八十年分神。
出乎意料,燕无咎在那一刻没有感到嫉妒,他只觉得周身血液发烫。
同样的过人天资,又与自己功法相合,还有龙雅歌更适合的母胎吗?
不过燕无咎的这份欲念很快蛰伏下来,正如他一直以来一样,不露半分声色。后来又与龙雅歌在各式场合相见数次,见其容貌惊为天人,但他依旧未动。
直到某一天,浩天宗找上门来,提出合作。燕无咎知道,谭绝看出了自己想要什么。
于是他与谭绝约定,事成之后,龙雅歌囚于浩天宗下,而自己则可先借她十年。
十年,生上十个孩子不难。十个孩子中再挑最优者,便能继承天统。
只可惜煌仙子如此性烈,兵解身殒,原先的算盘尽数落空。不过没有关系,只要再能率先擒得她元神,那何止十年十子,定要日日夜夜操得她娇声淫叫,死心塌地不可。
震宵殿上众目睽睽,燕无咎的鸡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昂然挺立,将那明黄龙袍高高挑起。
一众宾客叫桌子挡住看不见燕无咎胯下情形,谭绝坐于旁侧却看得真切。他也不说话,只轻轻一笑,遥遥虚敬断剑城主一杯,替燕无咎遮掩过去。
燕无咎松懈精神,本想再借仙酿醉上一会儿,斜眼却望见燕庭阙那边有一元婴管事凑去与他说了些什么。燕庭阙轻捋长髯,将头一点,紧接着抬头朝燕无咎递来一缕精锐目光。
燕无咎大模大样朝谭绝厉夙分别施礼:「二位宗主还请尽兴。宗内有事,去去就回。」
说着话,燕无咎起身往殿后行去。震宵殿侧翼书房中,燕庭阙早候在那处,旁边还站着刚才那位元婴。
「圣上。」燕庭阙带旁边元婴一齐施礼,「人已押至应天。」
燕无咎今晨准备进妖墟开启祭祖大典之前才刚刚得知,昨夜里皇陵竟被外人侵入。好在燕庭阙已稳稳捉得人在手里,没有扰乱大典流程。燕无咎把此事搁在一边,先把祭祖之事办得妥当,又回转应天府礼宾待客,直到现在才与得出空闲与燕庭阙说上几句话。
燕无咎目光指向一旁元婴修士:「周啸衷,昨夜事发时,是你在场?」
「秉圣上,正是在下轮值看守皇陵。」
「把当时经过仔细讲来。」
「昨夜二更时分,先帝墓室中禁制触发,守备赶到时只见阵法界壁升起,棺盖大开。吾等强破界壁冲入后室,细细扫查不见人踪,料想那贼人定是逃进了【太岁窟】。众人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守在窟外等怀王前来定夺。可不过一盏茶功夫,火伶琉璃盏自行而发,封了【太岁窟】。又过了一个时辰,贼人忽然在太极眼中现身,被吾等一举缉拿。」
燕无咎点点头:「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」
周啸衷躬身退去,只留了燕无咎与怀王燕庭阙在书房中。
「叔父,周啸衷所言可算周全?」燕无咎于人前总会拿足帝王派头,在燕庭阙这里却从来都以亲辈论处。
「秉圣上,他们所见的就是这些了。」宗主对自己持晚辈论,燕庭阙却全然没有逾越之举,一丝不苟行着臣礼。
「此地无人,叔父莫再行那繁文缛节,只唤无咎便是。叔父去勘验时查出了什么?」
燕庭阙目沉眉横:「此事恐怕多有隐情。那墓室之内、界壁之外,分明残留着传送玉珏的痕迹。」
燕无咎眼睛一瞪:「叔父的意思是,闯入皇陵的另有其人?能在妖墟中用传送玉珏来去自如,非得有羽化境炼器之功不可……难道是浩天宗的探子?」
燕庭阙道:「浩天宗、寒溟璃水宫、断剑城,每一个都有嫌疑。混进一两个奸细也算平常,只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【太岁窟】如今竟然吐出两个人来……无咎,我只觉得似有风雨欲来。」
「那二人你可见了?」
「一男一女。男子灵觉期修为,女子观紫府识海,原本应是金丹期。」
「原本?」
「据我看,女子是被那男子双修恶采过的,金丹崩碎修为尽失。那二人现身阵眼时,男子曾意图以掌力去劈那女子天灵紫府,好在被周旁守卫及时拿下。」
「想杀人灭口?」
「应该是的。如今人已押过来,该如何审讯,还要听无咎的意思。」
燕无咎摆摆手:「这边事务繁多,又需纠缠周旋于谭绝厉夙。此事就交与叔父去办,叔父老成持重,比我细致的多,我就不多嘴了。」
「遵圣上旨意。」
「叔父多劳心了。」
燕无咎说完,迈步向歌欢酒热的震宵殿走去。燕庭阙对其背影躬身一揖,转身趋向了另一边的横廊。
此方深宫,幽静无声。周啸衷垂手立于廊下,只待燕庭阙现身才抬起头来。
「怀王,圣上怎么说?」
燕庭阙脚步不停,只道:「那二人现在押在何处?」
「男的囚在天牢,那女子权且安顿在谨医堂,布置了十几人把守。」
「先去谨医堂。」
话音落下,燕庭阙也不再守宫中禁规,腾空而起。
周啸衷身为外戚一脉,全凭这元婴修为才能在禁城中赢取一席之地。本以为在自己值守之下出了祸端,定会招来麻烦无数,不料却塞翁失马,得了一个随怀王办事的机会。他连忙紧随其后,不敢有半分怠慢。
应天府皇城除正殿之外,还分东西内外四宫。谨医堂与天牢都坐落于外宫范围,燕庭阙御风踩了两脚便到了地方。只见那清清雅雅一处庭院,里里外外站满了人。
谨医堂是治愈调理伤者的所在,没有什么禁制防备。皇寂宗的灵觉期修士不过六七十人,此处足足布了五人下去,又凑了二十个金丹,只为把住里头那名女子。
见燕庭阙现身,一院子人齐齐拜了下去,惹得燕庭阙眉目一横。
「守好了!行礼也要看看地方!」
众人连忙应诺,都板板正正重新站好,一心一意扮起了石头桩子。
周啸衷将燕庭阙引去一间厢房,但见那屋子周围刚刚新画了一圈警御阵法,围得严严实实。他踱到门口,屋中人听到响动,门吱呀一声拨开,走出一位女修。
这女修婷婷袅袅,步步生烟,身着白衣不着粉墨,论起艳色许是差些,只胜在行止端庄素雅可人。她娥眉淡扫,目有清波,叫人难生邪念。
「燕七栀见过怀王。」
看姓氏便知,燕七栀乃是皇脉正统,身上也流着【齑雷帝血】。不过皇寂宗皇族多如鳞毛,应天城里一抓一大把,只要不是主家一脉倒也谈不上如何尊贵,说到底还是要以修为论短长。
燕七栀灵觉期修为,身为谨医堂堂主专擅疗伤调气。自人犯被带来,她一刻不停尽在里面施医用药,额上已是细汗密布。
算起来燕七栀还燕庭阙侄女,但宫内向来不论亲疏只讲职级。燕庭阙对她点点头,问道:「查验过了?」
「那女子伤势已稳,不至于殃及性命。只是她气海枯竭经脉寸断,没有一两个月的修养怕是下不去床了。」
「能问话吗?」
「我观她识海未损,只是精神受创极重,昏迷中时常惊厥而起,偶有开口也不过是些胡言乱语。」
周啸衷皱眉道:「怕不是被人操得疯了。」
女医官抿了抿嘴,颤声道:「她所受采补之法极其霸道,宫巢碎败阴元尽失,不知受了多大的苦……」
燕庭阙面无表情,只打断她问道:「候在外面,一会儿随我们去天牢。」
燕七栀点头称是,站去了旁边。
燕庭阙推门入户。一股刺鼻药味扑面而来,熏得他立刻封了嗅感。
这厢房本是供伤病者歇息之用,如今已将一应家具摆设尽数腾空,只留一张床榻一副桌椅罢了。屋内另有四名女修看护,各守了屋内一角。燕庭阙见周啸衷布置周全,回头望着他点了点头,周啸衷连忙垂首作谦抑状,心中暗喜。
燕庭阙靠至榻前仔细观瞧,那女子双目紧闭气若游丝,许是刚刚调理过身体,正沉沉睡着。她看着虽憔悴不堪面色惨白,却依稀可见花容如月,曾也是大好佳人。只可惜如今残花败柳,叫人看了不禁心生惋惜。
旁人见了或许会怜,燕庭阙悟道已久,自不会轻易着相。他静观片刻,忽地将手一伸,抓着女子胳膊将她从被子下猛提起来。
女子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白色绸衣,她吃痛惊醒,不禁凄叫出声,彷如惊弓之鸟。
「啊啊啊——不要碰我!不要碰我!」
她想伸手去掰燕庭阙手指,另一只胳膊却只能抬起两寸,全身没有半点气力。
燕庭阙巍然不动,只一味将神识侵入女子识海。确如先前所说,那识海勉强还算完整,看深浅应是金丹期无误。
他随手一拨,将女子丢在床上,也不在此间耽搁,迈步出了厢房。
周啸衷随他出去,忍不住问:「怀王,您看……」
燕庭阙沉声道:「若是身体强健,尚能用搜魂术一试。现在若强破识海之壁,她气竭体虚难固神识,怕是便疯到底了。」
言到此处,燕庭阙望向候在门边的燕七栀:「她神智混沌,可有法医治?」
「难说,只能勉力一试。」
「拟个方子。明天给你谕旨,丹药堂资材任你调用。」
「是。」
燕庭阙站在院中,朗声道:「尔等在这里好生看护,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。」
院里院外十几名灵觉金丹高声应诺,燕庭阙驾起一阵风来,率周啸衷燕七栀直奔天牢而去。
皇寂宗天牢所在,乃是一片偌大空地中央孤零零建出来石头小城。那石头可是不凡,均是东海深涧中开凿出来的寒精岩,最是方便镇压真气。
如今皇寂宗三州安泰四海升平,宗内偶有些犯戒弟子也不至于关至此处收押。足够百十人收监的天牢石城,也不过关了七八名囚徒罢了。
大刑房内的那间法牢最是坚固,倘激发全部阵法,困住一个分神期也是轻而易举。燕庭阙步入其内,直将目光投在了法牢中央那名少年身上。
那少年脖颈上拴着一根长锁连在牢顶,手脚各上了一副镣铐。他琵琶骨被铁钩穿过,肋胁左右插了十八把绝剑在背上,将奇经八脉封得严严实实。只要他稍有异动,那十八把绝剑立时就能将心脏绞个粉碎。
金丹灵觉修士,哪怕将心摘了也不会立时殒命,只需有好药用得及时,救回来并非难事。因此这十八绝剑正是一副伤而不死的好枷,既压稳了犯人,又不怕他自己寻死了断。
燕庭阙扭头看了燕七栀一眼:「十八绝剑是你给他上的?」
燕七栀低头道:「正是。敢问怀王,可有什么不妥?」
「想的周全,很好。后面多加用心,万一他自摧心脉,需得及时用药。」
「七栀晓得,之后几日我都在谨医堂与天牢候命。」
燕庭阙不再多说,只往刑房正中央台案后面一坐,厉声道:「带上来!」
刑房中四名卫士开牢进去,从墙上解了锁链,拽着那少年脖子将他推在燕庭阙面前。少年全身上下枷锁叮啷,哗啦啦跌坐在地。
燕庭阙也不似寻常审讯时那般大呼小叫,只盯着少年先打量了半天。看他不到二十岁年纪竟有灵觉期修为,不免微微惊讶,心道此子必有来头。
「老头儿,我疼的厉害,你先把这剑给我拔了……」
少年声音绵软无力,却颇有些底气,全然不似身在囹圄之人。
燕庭阙听而不闻,只肃声道:「你姓甚名谁,受谁指使,潜入我皇寂宗皇陵?」
「你给我摆桌好酒好菜,细声细气儿恭恭敬敬问小爷,小爷自然告诉你。你这大呼小叫的,狗嫌人厌的,谁和你交代——」
燕庭阙目光如炬,还能看不出他是个混不吝的赖子?当即也懒得废话,只朝燕七栀看了一眼,示意用刑。
燕七栀上前几步,祭出一盒金针,翻手抚掌轻轻一挥,嗖嗖几声,密密麻麻俱钉在少年周身大穴之上。她凝气作法,一道雷光从指尖闪过,那少年立时身子打摆,硬挺挺滚在地上,不住抽搐。
少年身上那件衣服先前拉拉扯扯早已破了,被雷法这样一贯,顿时冒出青烟,烧出几处破洞。少年口吐白沫,眼珠都凸了出来,只在地上哑哑惨叫,憋死鱼一样来回挺动。
燕七栀既擅医术,对经络穴位了如指掌,最是知道从那里入手伤之不深,却能痛彻紫府。那少年叫的虽惨,但于体魄并无大碍,燕七栀倒也下得去手。
待刑房中一片焦糊臭味,燕庭阙才叫了停。那少年瘫在地上,胯下已是一片狼藉,连屎带尿淌了一片。他修为被制,又有绝剑穿身,活活被电了小半个时辰,哪还能收的住肚腹。
燕七栀毕竟爱洁,剑指一拨,聚水决净体决齐发,一泊水搅了少年身上一应秽物攒成一团,就要往净桶去丢。
不料却被燕庭阙抬手止住,燕七栀不得不以气念悬着一团臭物,大皱眉头。
燕庭阙开口:「小子,想吃苦头有的是。现在若是不说,那就挨到明日吧。」
那少年从口中吐出两口和着血的胃液,已是狼狈不堪,却气息奄奄道:「明日给小爷我带一只烧鹅,两盘酱牛肉,再来一坛宫中佳酿!伺候小爷舒服了,自然给你们些甜头,哈哈哈哈!」
燕庭阙无嗔无怒,从台案后站起身向外走去:「周啸衷,今日看看你的手段了,明日若开了口,给你重赏。七栀,他喜欢吃苦头,就把那东西给他吃了。」
「老不死!我日你的……」
少年才叫出半声,旁边卫士已抓了下巴咔嚓一声给他卸了。燕七栀无奈,闭了眼手指往他口中一点,那团臭物直怼在少年喉咙里给他送了进去。
少年哇啊一声要吐,被身后卫士铁掌死死按住嘴,一口一口都咽了。
「燕堂主,这边先交给我。你自去忙。」周啸衷道。
二人虽然一个元婴一个灵觉,但燕七栀毕竟是主家人,又掌管谨医堂。平时弟子要有个行功岔气之类麻烦,难免要来看她脸色,周啸衷全然不敢在她面前拿架。
「周师兄需注意他一应状况,若有不济,记得立刻来谨医堂唤我,不可托大。」
「正是。」
燕七栀往天牢外行去,只听得身后惨叫声暴起,又咔嗒一声被锁在了刑房之内。她无暇别顾,只一心琢磨该如何拟方调理那女修神智。
她回去谨医堂,先去那女子房内转了一圈确认无虞,才去书房坐下静心思索拟录药方。清神明性的丹药有的是,可金丹期识海广阔,药性弱了杯水车薪,恰好又逢那女子体虚气弱,药性太强身子反而难抗。两厢一挤兑,这药方可就难办了。
燕七栀能在皇寂宗谨医堂坐稳堂主,倒不全是出身尊贵。她熬了一夜,凌晨时分总算先行拟了三个温养保底的方子,叫手下抓药去了。
灵觉期修为,熬个夜算不得什么负担。燕七栀这边忙完,马不停蹄又赴天牢而去。待她推开刑房铁门之时,里面已然静了。
血腥味扑鼻而来,熏得燕七栀直皱眉头。她斜眼一瞟,依稀望见远处牢笼里那少年斜躺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息。周啸衷坐在桌案后面,拧眉瞪眼,有些气喘。
不是累的,而是气的。燕七栀看他模样便知,那怀王的重赏他是捞不着了。
「好小子,牙尖嘴利,骨头倒是硬的很……燕堂主,我下手稍微狠了些,你有去腐生肌的丹药给他几颗吧,待会儿天明了,怀王面前不好看。」
「嗯。」
「我回去换身衣裳,燕堂主替我顶些时候可好?」
「师兄去歇会儿吧,我自理会得。」
周啸衷那仙袍前襟上红的黄的腌臜染了一片,看着颇为狼狈。如他这般元婴修士,远远几道真气打出去,什么活儿也干了,当然不是用刑时粘上的。铁定是那小子趁其不备诓骗他近前,给他啐了一身。
目送周啸衷骂骂咧咧走了,燕七栀便往铁牢内转去。不看还好,一眼望去,那俊俏少年脸已被割得烂了,一双小腿活生生给剐成了骨头。她胸中顿时一阵气血翻涌,不敢细看,先祭出几枚生肌丹药给少年塞进了嘴里。
倒不是燕七栀见不得这渗人的场面,她掌管谨医堂见得伤者可多了。那历练失败的弟子肚破肠流被抬过来,她眉毛都不会挑一下。只是如今看那少年被凌迟成这般模样,还能挑拨得周啸衷三尸暴跳,背后那根脊梁骨着实硬的有些吓人了。
没曾料想,少年看着没有动静,竟也没昏,燕七栀刚把丹丸送进他口中,他立刻嘎吱嘎吱嚼着咽了,一点都不含糊。
这小子也不睁眼,躺在血泊之中侧了下身,斜枕在胳膊上往梦里去睡,腿上的血肉一点点生长起来。
「何苦这般强忍,明日交代几句话出来,我替你说说情,也免受皮肉之苦。」
硬的完了来点软的,说不定就能把嘴撬开个豁口。燕七栀也就这么一试,见少年全然没理她,便丢他继续在那里躺着了。
「你们好生看管,切不可与之交谈搭腔,若有什么响动,只来隔壁叫我。」
燕七栀对刑房内卫士交代两句,扭身转去了相对一侧的耳房。天明在即,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空闲。她拖了一张蒲团,盘膝而坐,准备吐纳一番聊作歇息。
许是这一夜耗费精神大了些,燕七栀坐下没一会儿,忽觉一阵酣意涌上,脑袋酥酥麻麻,像是倚在了一堆棉花上。
她晃晃头一睁眼,只见面前天光白昼,骄阳当空。天空湛蓝祥云缭绕,山壑沂深烟霞散彩,远有高山流水,近有青松苍柏。天顶金光直透九霄,宛如仙境。
燕七栀只觉得心旷神怡,不禁看得痴了。她全身疲惫一扫而光,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只踏着脚下软绵绵草甸子,向不远处那潺潺流水的小瀑踱去。
瀑布之下竹林青翠,一座灰瓦白墙的小小瓦舍精致玲珑。燕七栀推门向里探去,只见满园的花圃鲜艳,幽香拂面。
「七栀,你回来啦?」
楼榭亭台,一名俊逸男子凭栏而坐,对她伸出手来。那男子看不清面目,只闻得声音温柔宽厚,文雅怡人。
在皇寂宗中,扩充外戚力量向来可算作头等大事。皇族女子若修成元婴,定要与下面大宗门联姻。或宗主,或长老,至少也得是个宗主真传不可。
倘若是那结不成金丹的皇族,寿数有限,也都会去娶妻生子,踏踏实实享个凡俗之乐。万一能生个血脉惊绝的子嗣,那可就给家族长脸了。
偏就是燕七栀这种修为不上不下的姑娘难结道侣。虽然她生的好看,可长驻谨医堂听用,行医用药男女难防,光屁股的大老爷们不知见过多少,名声可就传得不太好了,一直未得嫁娶。
燕七栀一心向道,未遇良人也不觉得有多么可惜。可她守身多年,如今叫那温润公子轻轻一唤,心头顿时漾出一丝水波,只觉得那人亲近的仿若自己夫君一般。
燕七栀心下微羞,人却已被那公子轻轻勾入怀中。她只闻耳边柔声细语,尽是些体贴情话,又有一双热腾腾大手将她护在胸膛上,与她十指交扣,说不完的蜜意柔情。
那呵在耳边的气儿都若真的一般,叫她禁不住面红耳赤,又有些喜不自胜。恰在这时,那公子轻轻一口咬她耳垂,叫燕七栀又羞又怒,抬手便打。
谁知腕子被人一把叨住,那公子欺上前来,低头就吻,直勾了她的舌头过去吸吮不休。燕七栀心儿狂跳,蹑呆呆发愣,那双魔手又蹭下去,捉了她臀儿左扭右揉,一片旖旎。
燕七栀胆子再大也到了头儿了,羞恼间连推带打将那公子逼退,张嘴就要呵斥,却死活发不出声响。她愈发著急,胸口一绷,就这么醒了。
原来自己仍坐在那牢城耳房的蒲团之上,不意间睡了小小一觉。她伸手一摸,脖子上出了一层香汗,刚想起身,忽觉胯下微凉,不知何时亵裤竟也小小湿了一片。
燕七栀面红耳赤,只庆幸四下无人。她强作镇定运气舒缓,降去那满面桃红,这才碎步快走,躲去旁侧溺所,拿绣巾探入胯下擦拭起来。
不擦还好,却道那红嫩蚌肉竟如此敏感,只那么轻轻一抹,燕七栀顿时浑身一颤,嫩穴又吐了一缕情水出来。
她清心寡欲多年,从未近过男色,可究竟也是女子,有过那么三五次春梦。可哪一次都没有这回真切激烈,直叫她头晕目眩,咬着唇角,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弄两下。
也愁在没人教过,燕七栀琢磨半天也羞得下不去手,只能倚在墙壁上叫那冷冰冰砖石沁了自己一炷香功夫,这才收敛情思走将出来。
往回走时正赶上怀王燕庭阙驾临,好歹没误事。燕庭阙坐下之后立刻开始提审,刑房内火荼峥嵘算是又开锣了。燕七栀站在斜后方,只由得燕庭阙与周啸衷在那里折腾,一整天魂不守舍。
这一日燕庭阙专从识海下手,仗着分神期神识强横,将那辛戾暴虐往那少年识海中猛灌不休。修士升境淬体,不惧肉身刑罚也便罢了,这识海生息却是牵一发动全身。燕庭阙用上了狠劲儿,直将锋锐神识在少年识海中结结实实犁了一遍。
可那少年叫也叫了,滚也滚了,看着涕泪横流面白似纸,可费半天劲低头一问,人家翻来覆去就四个字:「日你娘去。」
燕庭阙一整天滴水未进,苦于费力无功,今日便权且停了刑罚,只交代周啸衷与燕七栀看守人犯。
燕七栀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抱了个什么念想,嘴比脑子快,先把监管的活儿揽了下来。周啸衷接连两日心中有火,从善如流回去歇息了。
燕七栀自己都不知道,其实心里已暗暗盼着能再做一回春梦。今夜还真是没叫她落空,待月盈中天之时,谨医堂堂主又一次睡了过去。
燕七栀行到那瓦舍之前,不知怎的又踟蹰起来,只在那竹林边打转,不愿往里去进。
不曾想那公子竟从身后竹林中踱出,一步步来到她面前,哀声道:「七栀,是不是生我气了?」
燕七栀心中欢喜,却也一板一眼训了他一顿。梦里听不真切自己说了什么,只见得那公子楚楚可怜,一个劲儿求她消气,只道是再不敢孟浪。
燕七栀心念一转,二人刹那间已坐拥在一处海崖,望着那碧海生波。
她似已知道是梦,却甘愿如此醉上一场。转身去抚那公子面庞,强忍羞意亲了他一口。
望着那公子面露惊喜如饮甘蜜,燕七栀满心快活,这才发觉你欢我爱是何等乐事。
公子又俯身要与她交吻,凑到近前不敢擅动,只眼巴巴望着燕七栀。燕七栀耳热心跳,闭着眼睛轻轻将头一点,那公子如蒙大恩,亲昵昵与她口舌交缠起来。
这梦中男子吻技惊人,轻啜慢挑,待勾得燕七栀心痒,又是一阵狂吸猛舔。燕七栀初吻尚在,却叫这梦中相会折腾得如痴如醉,待察觉到自己胸脯已被摸个透时,早没心思去拽那魔手了。
反正是做梦,又怕得什么?
人在梦中难受拘束,燕七栀索性再不去想那礼教纲常,只一味放纵欲念,与公子卿卿我我起来。
恍惚之间,衣服都被摸敞了怀,捉得她那对不大不小的乳儿露在天光之下,揉得她意乱情迷。没一会儿功夫,手又伸到那亵裤之间,连磨带挖,抠得燕七栀浑身酥麻,想叫又叫不出声来。
后腰上那根硬邦邦的事物越挺越高,燕七栀岂能不知那是何物,禁不住拿后臀前后轻轻磨蹭了两下。那公子顿时起了兴致,袍子一扬,撅了那鸡巴把她往上一提,叫她双腿夹了,在蜜缝上戳来抹去,滑溜溜蹭个不停。
完了完了,燕七栀心中想道,等着转醒过来,怕是那亵裤都要湿透……
她毕竟处子,如何也不敢去想那真正水乳交融之事,只贪这一时的痴缠,盼着晚醒一会儿才好。
可越想着是梦,醒的反而越快。眼瞅着似有一波激荡已积蓄在小腹之内,偏偏在这时候转醒过来。燕七栀一口心火堵在胸口,进不得退不得,再想回去梦里却再睡不着了。她低头一看,那锦布蒲团已湿漉漉阴了一大片。
她又气又羞,掐个引火决将那蒲团烧了,整饬半天衣服,外面天光已亮。
接连两日绮梦,换做旁人难免心中生疑。可不知为何,燕七栀对此间蹊跷浑然未觉,仿佛只要多想一层,那梦就要碎了。
她这边被那淫梦搅得神魂颠倒,那边燕庭阙和周啸衷又枯耗大半日下去,一边攻伐识海一边大动肉刑,仍然未有斩获,只好又聚到耳房商讨对策。
「不如叫人来布下大阵,强碎了这小子识海,管他几斤几两,总能吊出些东西来。」
周啸衷磨牙倒齿,性子被磨得有些烦躁了。
燕庭阙只坐在小厅里抿着热茶一盅,缓声道:「那若什么都没扫出来,这罪过你来担吗?」
一句话堵的周啸衷再不敢乱言,只悻悻问:「怀王可有妙计?」
「眼看已经三日,今日再拿不出些东西呈见圣上,可就难看了。针对肉身识海能用的手段都已试过,再续用刑便是个长活儿。不如就遂他意,看看是不是真能讨些什么出来。」
「那小子定是想拿我们耍笑,难道真要给他好吃好喝?!」
「他人在篱下,就算白吃白喝又有什么关系?此番要还不开口,那就继续用刑,无伤大雅。」
「好……那属下这就去布置些寻常酒菜。」
这些东西极好置办,不一会儿周啸衷就率卫士端了一只矮脚条桌回来。燕庭阙示意卫士开了牢门,叫周啸衷将那小小一桌酒菜摆在少年面前,燕庭阙自己也挪了座位进到法牢之内,与少年相对而坐。
那少年趴伏于地,闻得酒味肉香自己就睁开了眼。他翻身坐起,疲疲沓沓把自己拖到矮桌前,伸手拽了一只鹅腿塞进嘴里。
「这还差不多,早这么伺候着不完了——」
燕庭阙不动声色,只看他将那一只烧鹅都吃进肚中,又灌了半壶酒下去,这才开口道:「后生,你心志坚韧,倒也有一腔血勇。这桌酒菜,算是我皇寂宗敬你。你若愿意交代几句,便与我聊上一聊。若先前那话只是强逞口舌,今日就算叫你歇息一天,之后便要动真格了。」
少年全身早叫伤口渗出的血沾满,都变了黑糊糊一片,他却全不在意,只揉揉肚皮,打个酒嗝。
「说话算数,小爷今日心情不错,便与你说道说道。不过有言在先,你问我话,我也有话要问你,也算公道,你说是吧?」
燕庭阙微微一笑:「你多吃我一桌酒菜,公道何在?」
「你们还打我来着呢,一桌酒菜权作补偿,如何不公道?」
燕庭阙抚须道:「伶牙俐齿,倒也不错。我只问你,你叫什么名字,出自哪门哪派?又为何闯入皇陵?」
「不忙,你先应我一个问题,如今是何年何月?你们又是什么人?」
燕庭阙眉头一皱:「你装傻充愣,我们却不需得多说废话了……」
「你看,要问话的是你,掰买卖的也是你。不聊那就算了。」
「好,就陪你玩一玩。如今乃永平千年,这里是皇寂宗刑房。」
「永平是谁的年号?再往前是什么?」
中原纪年繁复,但上一次却是以合欢老祖飞升登仙为记,五宗法盟定了永平为号。看这小子的意思,竟然连这都不知道,难不成……
「上一个年号是泰宁。」
少年只将手摆来摆去:「没听说过。我叫那血窟吞下恐怕已是千万光阴之前,分不清你们这许多纪年。时光荏苒,也实在记不得许多事情,依稀只记得自己姓刘,名字也忘了个干净。」
燕庭阙心中微颤,却也不会尽信,只顺水推舟问:「你的意思是,你没有擅闯皇陵?」
「我掉进那血窟时,压根就没你们什么皇寂宗。」
「你且说说,那太岁窟中是何模样,你又是如何出来的?」
那少年闻言先是一愣,随即全身抖如筛糠,额头汗滴如豆,身子一偏,哇呀一声将刚吃的满腹酒菜吐了一地。
待他擦擦嘴缓过神来,只艰难道:「原来是叫太岁窟……那乃是一处无间炼狱……莫叫我再去想了……」
燕庭阙心中自有计较,只是一时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,于是继续问:「与你一同出来那女子又是什么人?」
那小子眼中似有精光一闪,急声道:「那贱人乃是太岁窟魔头!你们切不可放她活着,赶紧引个火道法术将她烧死,不然她早晚杀光你们一宗的人!」
燕庭阙也不接话,这小子一应言语听着似真,这一句胡乱掰扯,坐实了杀人灭口的揣测。他前后那些话没有旁证相佐,全当胡言乱语也不为过。只是燕庭阙当初在皇陵中现场查验,那警御法阵之外确有传送玉珏痕迹。若以这小子的话语推断,那便是有贼人触动了皇陵中镇压【太岁窟】的阵法,将这被吞了几千年的小子从里面放了出来。
若真是在窟中囚困几千年不晓日月,他年纪轻轻能醒灵觉之境,倒的确说得通了。
可换而言之,倘若这小子是一行几人,在挖坟掘墓时当场反目逃了几个,只留下他封在禁制之内,也并非没有可能,信这小子的话便着了他的道。
然而唯独有一条,众目睽睽,却是不能否认——他还是第一个从【太岁窟】中活着出来的人。
【太岁窟】乃是皇寂宗最大隐秘,燕家将皇陵置于妖墟之内,根本不是贪图什么弟子历练之地。只因皇寂宗历代帝王皆是分神期修士,聚其遗蜕之力结成大阵,才能镇压【太岁窟】叫它能为己所用。
皇寂宗这一代一共三名分神,知晓【太岁窟】隐秘的,除燕无咎燕庭阙之外,却只有两名燕姓心腹元婴长老。另外那名分神高手因出身外戚,亦是不知这【太岁窟】究竟是个什么所在。
那火伶琉璃盏是皇寂宗先辈炼器高手铸就,作为阵眼以控制【太岁窟】活性。火伶琉璃盏以十年为期蓄足真力,自发而开,皇寂宗正合此时才定了昭天祭祖大典的规矩,一来可以作法巩固对【太岁窟】之掌控,二来也是聚来【太岁窟】行事的好由头,免得惹人生疑。
太岁窟乃是极凶之地,若非火伶琉璃盏结合遗蜕大阵镇压,千年来怕是要将妖墟都吃下去了。每逢火伶琉璃盏开封之时,知晓隐秘的宗内核心成员便会向太岁窟中投入祭品。
燕庭阙寿过数百,前后已经历过几十次,经手的祭品也多了去了。大修为的妖兽、灵怪、乃至魔教修士,用青龙锁捆了结实投入窟中,只要收得及时,那祭品即会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吊上来。用秘法将那肉块淬取炼化,净销魔气,佐以天下二十三味奇药神株,三年之后即可成就一枚圣丹。
服了圣丹之人,体内竟可再生一团气海独自为用。莫看燕无咎如今只有分神前期修为,已服用两枚圣丹的他,两泊气海内的真气加在一起已远超分神中期。燕庭阙经年来更是用过了五枚圣丹,其真气已如瀚海之冰,在外人前露出的锋锐只不过十之一二。
但若是投入祭品之后行事怠慢片刻,祭品可就收不上来,只能拽回一缠空荡荡的锁链。那时机不易掌控,往年三五次便有一回要将祭品丢在窟里收不回来。几千年来,太岁窟只有吞的份儿,却万万没有吐出来的时候,这回一下出来两个大活人,当真前所未见。
燕庭阙唤人又给少年重新布置一桌酒菜,又恐少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,泄露太岁窟秘密,便遣走了周啸衷和刑房内卫士,只叮嘱燕七栀专门看守。这也是因燕七栀在宫内形单影只,修为也不算太高,真要听到什么,自家人倒也好处置。
他带着刚刚问出的口供,风风火火去找宗主禀报,刑房内只剩了那少年席地而坐,头也不抬,狼吞虎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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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的餐饭也不是什么珍馐美味,尽是凡人吃的寻常肉食酒菜。可宁尘被折腾到这第三天,腹内早已饥火蔓延,恨不得连盘子带桌子腿儿都给吃了。
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「饿」。宁尘知道,自己从那魔窟中出来的时候,肉身就已然变了。
第一日身受绝剑穿胁,又被施用针刺雷法、剥皮剐肉,他大呼小叫演得逼真,实则都是些小痛小痒——除了被那娘们灌了一嘴臭秽物当真受罪。
第二日识海被攻,多少有点儿难受。可他分神期神识,只拿出灵觉期大小一片识海任凭对方折腾,大概与马蜂蜇上两口没什么区别。
全身上下除了左手,都与太岁窟中血肉融在一起。寸肌寸骨,正如在那幻境中一般,皆可与神识生出感应。旁人被十八绝剑制下气海心脉,自己封不了五感通识,用什么刑都得苦受。可宁尘这身子,连一滴血都能受他神识节制,断绝痛感好似吃饭喝水一般。
不过该演的戏那是必须演,先作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,对方心急之下总会拿出好吃好喝一探。如此这般,他借机扯得那些假口供,才有些许可信。
他趁无人时内视,自己身体里哪还有什么真正的心肝脾肺,俱是以那血肉凝聚而成。那十八绝剑可摧心脉,可宁尘这身体,神念一动,把心脉移到脚脖子上都不叫事儿。
别的修士淬体修炼,只盼着修得刀枪不入。宁尘可好,跟人正好反着,刀枪随意出入,伤筋不动骨,只要他想,须臾间便可叫伤口愈合。
误入太岁窟,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层便宜,却也不是没有代价。这身体什么都好,就是容易害饿。那气海金丹亦不知生出了什么变化,逆气周转不休,若不是这两日被严刑拷打夺了些精气神,恐怕那根阳物一直都得硬在那里。
凭这副身体,背后那十八把绝剑,宁尘说拔就敢拔;身上的一应枷锁,拼着强断了手腕脚腕,随便也都摘得,再以神识接驳,片刻就能把手脚接好。从这刑房中出逃,对宁尘而言并不困难。
可就是两件事令人头疼,一来若是引起响动,燕庭阙那分神期高手前来追赶,那是万难脱逃。二来……不是还有霍醉落在人家手里么。
三日刑罚下来,宁尘未曾觉得如何难顶,唯独一念起霍醉就不禁心痛神伤。起初要被捉拿之时,他强出急智,作势要杀霍醉,就是怕皇寂宗人拿她相挟。
霍醉虽被折腾的奄奄一息,但那时见他举动也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。二人被分押两边,心却仍在一处。宁尘假中藏假,叫人去杀霍醉,反而保了霍醉无虞;霍醉也将那被凌辱失身的弱女子演的淋漓尽致,总算没变成皇寂宗的人拿捏宁尘的软肋。
情急之时还能强行冷静应对,现如今有了喘息之机,宁尘更是心乱如麻。霍醉为他吃了这么大的苦,宁尘一想起来就肝肠寸断,第一夜叫人剐了腿丢在那里时,还禁不住偷偷滴答了几滴眼泪,恰叫周啸衷看见,以为自己刑罚奏了效呢。
宁尘这几日作派看着游刃有余,其实心里早急了。要从此处脱身万万拖之不得,只因自己与霍醉遗留了一个天大的破绽。那破绽不在别处,正在自己与霍醉的储物戒上。
星陨戒与他融在体内,好东西都在里头,那掩人耳目的普通戒指里无非有些丹药日用,霍醉的戒指也是一般,叶含山不富裕,她戒指里的东西比宁尘还少些。
可坏就坏在这儿了。按先前演的,自己是抓了霍醉在那里双修恶采,可她若真受制于人,如何还能留得戒指中那万八千的灵石不被抢夺?
燕庭阙老成持重,一言一行便能看出其心细如发,他现在心思放在自己这边,初时可能只觉得这两枚戒指平常无奇,万一静下心来察觉有异,揪霍醉过来在自己面前一用刑,宁尘可是再装不下去的。
小霍已为自己受了那般罪,再叫她多吃一分苦,宁尘都受不了。
有此一忧,宁尘心魔大盛,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原则,只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出来。
自从与那太岁窟中血肉相融,宁尘惊觉自己竟也能以幻境纳人而入,只是惑不了修为高深之辈,而且非得是沉眠之时才能起效。
燕七栀自然首当其冲被他瞄上。那小娘皮上来就往自己身上插了十八绝剑,恰好叫宁尘趁机把惑神无影针尽数打入她经脉之内。也是无心算有心,她第一日就在天牢留宿,若是待得远了,宁尘神识还真罩不到她。趁燕七栀疲乏,宁尘当即催动惑神无影针将她迷睡,这才得以使出那太岁幻境。
当初宁尘堪堪金丹,便用无影针惑了灵觉期的萧靖。燕七栀虽有戒心,但宁尘如今以分神神识操动针力,又不是叫她直接送上门来,一样针出见功。
无影针与太岁幻境一起发力,不光撩拨得燕七栀情思翻涌,更是叫无影针的惑神之能大逞其威。燕七栀一个不提防,心智中本该清明生疑的那个角落已被薄雾死死蒙住。
此刻燕七栀已卧去耳房,几名卫士也被燕庭阙支走,再没这等天赐良机。宁尘盘膝而坐,先操针瞌睡了燕七栀,然后拿幻境直将她勾了进去。
幻境虽强,施展时本体终究没有防备,算是一个短处。可宁尘本就身在牢笼,就不必提什么防备不防备了。他遁入幻境,一眼便寻到燕七栀,念头一动晃到了她身边。
惑神无影针制了她小半灵智,她又自觉身在梦中,平日里那端庄优雅全都丢了,这一回不必宁尘撩拨,自己就急急靠了过来,与宁尘拥吻在一处,只盼他能多孟浪一些,续上前夜里半途而废的甜美。
燕七栀被迷惑得痴醉不堪,宁尘使出浑身解数,一边撩拨得她鬓乱钗斜,一边将她腹内无影针猛攻阴宫,激得燕七栀情欲大盛,只厮磨亲昵了半刻时间,就再也受不住他纠缠,羞答答被宁尘扶躺下去,解了裙带。
一顿狂吻轻揉,燕七栀如前两夜一样被宁尘弄得汁水横流阴中空虚,如今被他拨开双腿往跨间一挺腰,还以为终于要初尝极乐。谁知等了半天,只见那梦中公子在自己身上来回起伏,却尝不到半点甜头。
燕七栀只道自己未经人事,梦不出那尚未尝过的滋味。可箭到弦上如何抵挡得住,口中好哥哥好哥哥不断哀求,腰胯紧扭起来。
宁尘幻身早将那关键物事变成虚状,只拿肚腹在她阴唇上磨来蹭去,又猛催无影针,足足折腾了她半个时辰,把这熟嫩雏穴磨得都张了口儿,比那青楼婊子还骚。
燕七栀欲火焚身,不上不下尽吊在半空。人在梦中情绪往往难抑,燕七栀几乎要大哭起来。宁尘掐准时机将幻境往回一收,鼓胀针力紧紧扼住了燕七栀神智。
燕七栀半梦半醒间已泪流满面,全身情欲无处发泄,朦胧中被幻境中残留的一缕声音唤着起身,踉踉跄跄从耳房走出来,正看见宁尘敞着怀坐在法牢正中,那根白玉老虎昂然挺立,在燕七栀双目中轻轻跳动。
耳边幻音诱着她轻移莲步,脑中似有一丝清明唤着叫她不可妄动。可燕七栀此时哪还听得到,心说只此一次,好叫我先解了腹内之火。
饶在此时,她扔强托着一点理智,御住十八绝剑镇锁了面前少年的口舌手脚,不叫他乱动。自己则背对少年轻撩裙摆,露出那白花花的臀儿湿漉漉的穴儿,栖身就去寻那白玉杵,想要好好厮磨一番。
宁尘突然暴起,将肉身中的霸道气血用力一鼓,十八绝剑咯吱一声齐齐被他从后背强压而出。他一把捞住燕七栀纤腰往下一拽,那鸡巴噗嗤一声贯了进去,狠狠撞在她宫口之上,处子鲜血与满腔淫液溅了一地。
「唔唔唔!!唔唔唔——」
猛然间剧痛入脑,多大的惑心法术都再制她不住。可宁尘另一只手早掐了她玉颈气脉,把燕七栀的凄然惨呼强行压在了喉咙里。
燕七栀骤然惊醒,剧痛之中立时就要运气抵御腾身而起。可宁尘气海中逆行金丹如旋涡一般将她吸在那处动弹不得,全身真气仿佛都坠在了阴宫,身子使不出力气,强要起身怕是阴关立刻就要穿破。
一挣之下无力回天,燕七栀这才醒过神来,知道自己已被这小魔头制住。一念间想起那谨医堂中女子惨状,腿间娇嫩处又如刀割,燕七栀身子一颤,呜咽着流下泪来。
想讨饶,喉咙被锁却说不出话,就在这当儿,身子下面那小魔头已动起了腰,一上来就大开大合,毫不怜香惜玉。燕七栀那刚捅穿的处女膜,三五下叫他操烂,痛得她眼冒金星,泪如泉涌。
却不是宁尘心狠,那逆行金丹如今难以受控,宁尘若不尽情纾解胯下欲念,逆行金丹只会就势周转、越行越快,非一口气将燕七栀吸成废人不可。
燕七栀那欲念本就是宁尘强拨出来的,惊醒之后身子都凉了大半。可宁尘逆合欢真诀眨眼间已行遍她全身,想要不出水儿都不行了。
她依坐在宁尘身上,喉咙被掐着出不了声,屁股却给撞得噼啪响,叫燕七栀又痛又羞。可那痛中偏偏又带着那般痛快,被上下颠荡着连操数十下,前几夜那心火仿佛全都给疏通开了。
宁尘一边操着燕七栀,一边将合欢真气灌入她经脉关要之处,牢牢将她一身修为制住,想要攻入心脉。那刚破瓜的紧致穴儿倒是可口,宁尘虽努力凝神去行功,却还是有小半神智溺在了她欢穴里。
先前霍醉受得苦,现在燕七栀也尝到了。宁尘那铁棒在真诀运使之下已是狰狞恐怖,搅得燕七栀腹内翻江倒海,一轮一轮的快感接连不断轰在识海中。她实在坚持不住,被操到百十下的时候噗地喷了一缕阴津出来,终是被攻到了阴关之前。
「啊、啊、啊啊、啊……」
燕七栀哑哑暗嘶,秀眉紧蹙,宁尘操她一棍,身下就呲出一泊阴津。她谨医堂坐了那么多年,深知阴津若是耗尽,再出可就是亏耗底子的阴精了。她咬紧牙关想要收束欲念维护自己阴关,可又哪里挡得住宁尘合欢真诀,满心的绝望都叫那穴儿的欢快慢慢遮挡了过去。
好爽……好……爽……我……还想要……
宁尘试着身上女子突然自己扭了一下屁股,心知火候已到,又多使出三分力气,猛将鸡巴往燕七栀穴里怼去。燕七栀本是处子破身,高潮难去,被他狠狠这么一逼,受不住螓首乱摇腹内猛抽,竟被活活操到了阴关狂崩大泄。
除了离尘谷那钰、诛、涤、静四名大祭,宁尘还没如此待过一女。可钰诛涤静乃是元婴修为,又已早受过通天佛主双修采补,多少有点底。燕七栀刚刚破身,便被硬生生操穿阴关,全无自保之力,阴精狂喷而出。宁尘逆行金丹先啖了她初红元阴,又吞了她大半精气,总算慢慢平静下来,重新受了宁尘摆布。
宁尘破她阴关不为其他,只为一举钳制心脉。燕七栀初迎泄身就是个阴关冲破的烈度,人已翻着白眼在那里抽搐了半天。这般强行高潮,对一个处子而言如同从地狱直登仙境,许久都没能舒缓下来。
宁尘可等不了那许多,他松开燕七栀喉咙,在她耳边轻声道:「若不听我安排,便叫你在人前活活泄到脱阴而亡,你可听清了?」
说着话,就将燕七栀心脉中的合欢真气微微一震。燕七栀只觉得全身又是似苦似甜一阵颤抖,刚刚美得过头的阴宫哆哆嗦嗦险些又要到一次似的,红肿阴唇也再吐了淫蜜出来。
她哪还疑心有假,含泪连连点头,不敢有半分逆意。
燕七栀身为皇族,把脸面廉耻看得极重。死对她而言倒没有十分怕,可一想到会是那种死法却足叫她心焦胆裂。宁尘也是在梦中堪破这一点才以此相胁,危言一出果见成效。
「唤一名卫士进来,收拾这一应杯盘。我在你体内中了心毒,若有异想,我绝不留手。」
燕七栀抹抹脸上泪花,颤巍巍点了头,侧身凑到刑房门口,依言叫了卫士进来。那卫士不疑有他,进来埋头去理宁尘面前的残羹剩饭,宁尘趁机一掌将其拍晕,有条不紊换了那卫士盔铠在身,又将卫士头发披散扮作自己模样拴好,虚虚插了绝剑在他背上,好叫外边人往里观瞧时看不出破绽。
燕七栀被宁尘推在前面行走,他自己端了那矮桌连带杯盘酒盏一起随在身后,大摇大摆出了天牢。
「要、要我送你出宫吗?」燕七栀一身修为被宁尘眨眼间毁至金丹,忧的是辛辛苦苦的修行被废大半,庆幸的是多少还给自己留得底子,没有落得和那女修一般下场。
「与我一起的女子在哪里?带我去。」
燕七栀原以为这少年只会夺路而逃,万没想到还要横生枝节。她只恐少年一着不慎被人抓住,自己就要横死当场变作艳尸一具,哪能不怕。
可再怕也不敢不听命令。她迈着虚浮脚步,一路带着宁尘往谨医堂去了。
到了谨医堂外院,宁尘早早叫燕七栀多唤了一名没什么修为的婢子随行。燕七栀心知他要和方才一般再来一出李代桃僵,却也担心这魔头随手一掌把自己婢子打死,咬了半天牙,鼓足勇气求了宁尘一句,叫他手下留情。
宁尘闻言一愣,嘴上冷冰冰胡乱应了,好叫她安心。
可有此一节,却被宁尘看出这燕七栀也是个心慈仁厚的姑娘,不禁微微有愧,顿时道心生乱。
宁尘连忙凝神压制心境,道是若不如此,又怎么救得出霍醉?有此一念,总算先把道心安稳下来。
谨医堂一众卫士见燕七栀带了随卫婢子前来,并不觉得有甚异样,全程半点阻拦也无,叫宁尘顺顺当当溜入了厢房。
燕七栀不需宁尘再出言吩咐,先把厢房内守着的几个女修支了出去。谨医堂内,她的话比在天牢还好使。那几个卫守女修虽心有疑惑,但也没有多言,都去了外面守着。
宁尘再忍不住,一步冲到霍醉榻前,捧着她的脸轻吻额头,柔声唤个不停。
霍醉修养三日,燕七栀给的药也算尽心,伤势多少缓了些下去。她隐隐听到宁尘声音,还道自己是在梦中,怵一抬眼,却望见情郎就在身边,顿时瞪大了双眼。
「尘哥……你……哈……你真有办法……这么快就跑出来了呀……」
宁尘见她说话比前些天要轻盈些,心下稍定,拥她在怀里牢牢抱住,这才解了心头思念。
「醉儿,我们走,你站的起来么?」
霍醉银牙一咬,强撑身体挪下床去,道:「短走几步……权且不碍……」
她毕竟武修,宁尘虽毁了她金丹,可体魄久经淬炼,多少能撑上一会儿。待会儿只要挪出谨医堂,便可依赖于宁尘。
宁尘一扭头,看到燕七栀已亲自弄晕了自己的婢子,免得宁尘手重。先前燕七栀强压着腿间剧痛,穿宫过院,又不能叫人看出破绽,着实累得不轻。她带着一身冷汗,摇摇晃晃伺候霍醉换了婢子的衣服,歪在榻前再无力动弹。
宁尘小心翼翼将霍醉搀扶在怀,一步一步挪到厢房门口,回头看了燕七栀一眼。
燕七栀领会他的意思,勉强提了一口气,大声道:「你二人去将药拿来,不可错漏一样。叫其他人守在外面,我要给人犯运功疗伤,谁也不许进来打扰。」
宁尘望见燕七栀唇无血色、目光失神,想起自己先前暴戾之举,再难硬住心肠,抬手对她抱拳拱手:「燕姑娘,万般无奈,实是对你不住。」
话说完,宁尘伴霍醉推门便走,留下燕七栀一人跪坐榻前,望着宁尘背影,不禁有些呆滞。
燕七栀原以为,他不过是魔窟中蹦出的魔头一个,穷凶极恶淫法滔天。直到方才见他扑去女子床前满目柔情,才明白他对自己这般狠辣,乃是为了救心上之人。
那背影与幻境中的翩翩公子合在一处,他抱着女子的模样,与抱着自己时无有二致,只可惜终究南柯一梦,自己却不是那名女子。
门扇关合,再看不见他身影。燕七栀只觉得心中又恨又酸,腿间破瓜之痛又苦又甜,再想起他临走前还留了一句「对你不住」,万般委屈汇在心口,伏在榻上呜呜啼哭起来。十七章、叶含山上风正凉
眼看着谨医堂隐没在身后茫茫夜色,霍醉再支撑不住,身子一软向下摔倒,叫宁尘一把兜在怀中。他不再遮掩,扩开神识扫遍四周一应守卫所在,抱着霍醉狂奔猛蹿。
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,皇城中深宫广殿还好躲避,等到了应天府外城,人多眼杂难免缠住脚步。若运气好些,天牢和谨医堂那边发现的晚,还能顺顺当当摸出城去。就怕那燕七栀豁出去了,自己这边前脚没走几步,她在后头呼喝起来,可就一点圜转之机都没有了。
提着心吊着胆,宁尘在应天府城内抱着霍醉翻墙过屋,总算在黎明时分逃出城去。
稍稍喘了一口气,宁尘立刻运巽风邪体狂冲起来。算时辰,燕庭阙他们应该也要开始新一轮审问了,待见到牢里的人不翼而飞,必定使出浑身解数遍搜三州不可。
燕庭阙如果依仗分神期修为率先追将上来,宁尘手头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的空隙。他一路上绞尽脑汁拟了三五个脱身之计,却没有一个妥帖的。
若只有自己一人还则罢了,腾出一盏茶功夫画阵激发传送玉珏,逃回离尘谷便是。可罗什陀遗留的玉珏品级太低,只能使注入真气者一人脱逃。那佛主唯我独尊别无牵挂,自然用不到高品玉珏,可宁尘又怎能放下霍醉不管。
「尘哥……我疼……」
怀中女孩双唇微微阖动,飘了一缕声音出来。
宁尘强奔半天已真气不济,正好借机缓上一缓。想来是刚才一路颠簸触动了霍醉伤势,宁尘连忙轻轻虚托她匿于森林灌木之间,低头查看起来。
霍醉脸色煞白,身上那件婢女衣服沾满冷汗。宁尘试得另一只手上微有湿意,抽出一看,霍醉腿间流得血已浸透裙襦。
除气海之外,霍醉伤得最重便是私处。女孩破身不久就遭逢狂风暴雨,里外叫宁尘那巨物撕扯磨烂何止十几处。她将养不过三日,为了混出谨医堂强撑着走了半里路,旧伤俱裂。
那被捏坏的右乳一路上也难免被再三触动,霍醉这姑娘恁能咬牙,城内时怕让宁尘担忧分神,死撑着不愿出声,已痛晕过去两回。熬到此刻出得城来,她再忍不住,这才唤了宁尘一句。
宁尘自打从太岁幻境中转醒,一直都是焦头烂额,没能好好查看霍醉伤势。他想扶霍醉坐下以便验伤,可霍醉已是疼的坐都坐不住了,宁尘只好搂她在怀里,一只手接住后心,轻轻输些真气想替她舒缓疼痛。
没成想霍醉一声惨叫,痛的几乎打起滚来,把个宁尘吓得六神无主,哪里还敢造次。他心焦如焚,却无计可施,只能手忙脚乱抱住怀中姑娘好不叫她再扯动伤口。
气海如堰湖,经络如水脉,宁尘失神中以真诀碎了霍醉阴关,仿若堰湖之水喷涌倾泻,那大水裹挟泥石冲刷而过,水脉自然淤塞。
只因宁尘境界升得太快,有些基本修行机要倒被他漏了过去。现在内视一望,才知道霍醉经脉尽毁之下,无法周天循环。这般去渡真气,无异于往残破管渠中倒灌岩浆。
也得亏他留了个心眼,怕用药有误,没拿星陨戒中那些灵丹妙药喂给霍醉吃。离尘谷战罗什陀的时,初央险些命丧,叫宁尘一枚丹药吊了回来。可初央那时伤的只是身子,服下药去药力自发渗透。霍醉若吃了哪怕一枚筑基期的丹丸,都得落得个爆体而亡。
这时宁尘才知燕七栀医法高明。她给霍醉用的乃是寻常凡人调理气血的方子,控得恰到好处,没那几服药,霍醉恐怕根本走不出谨医堂。
瘫在宁尘怀中,霍醉倒抽冷气,半天才缓过劲儿来。她甫一抬头,就望见宁尘眼圈通红。
「醉儿……我、我害了你……」
宁尘胸有钢刀乱搅,话也说不囫囵。霍醉知他心痛自己,强拧着露出一抹微笑以宽他心。
「尘哥……是我……愿意的……不……怪……」
她勉强挤了几个字,痛的再说不了话,身子一挺,又险些闭过气去。
宁尘还能不知她心?内视时见霍醉识海完璧,便晓得她在窟中时哪怕受尽采伐之苦也没换过一次念头。霍醉越是情深义重,宁尘越是肝肠寸断。
陷在此处,难过又有什么用?宁尘看霍醉半昏半迷,自己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,咬着牙将她抱起,继续赶路。
哪怕自己重新被抓也不要紧,只是不能让霍醉再吃苦了。
宁尘最先想的法子,是在这山郊野外寻一个偏僻屋舍,和霍醉扮作寻常百姓躲过搜查。可两人都是露了相的,藏身民居许是能躲过燕庭阙追杀,可是待应天府人马大举出动刮地皮刮到这处,难保不被人揪出。
那不如……把自己当诱饵,引得众人追在后面,只叫霍醉一人藏下?
宁尘低头望了女孩一眼。她修为尽失,力量尚不如一介凡人,叫她一人藏身山野,莫说遇到什么山精野兽,就是随便一个村夫,见了霍醉花容月貌,还不往死里欺负她?
正在绞尽脑汁琢磨对策,只听得身后遥遥一声炸雷,那洪音如黑云压城滚滚而来。宁尘忙回头一看,只见天边雷光四溢,正是皇城方向。
宁尘巽风邪体虽快,那也是横着于同境界修士相比。燕庭阙此刻发力追来,若是方向寻得对,自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。
出皇城时,北方是皇陵方向,先前闹出事端必有重兵;往东逃窜则是茫茫大海,就算弄得船来行到海上,待追兵来时当真是躲也没处躲。以燕庭阙老成必能算到此节,他亲自追击只会先挑西南两方——宁尘正在南面。
真不是宁尘犯傻。他潜出应天时为免暴露,不得不挑当初走过一遍的方向出城。时间紧迫,总不能从南边出来,再费劲往别的方向去绕。
当断不断反遭其乱,宁尘能携霍醉逃到此处已然机关算尽,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上一赌。
他四下寻探,找到那木深林茂之处,贴着一块岩石发力猛刨了一个坑出来。他脱下外衫紧紧裹住霍醉,将女孩放了进去。
霍醉试到自己被宁尘松开,睁眼去看,明白宁尘这是要引走追兵。她本想劝宁尘两句,可想到自己重伤之下,被他这样搬来运去也是累赘,只好把话咽了下去。
宁尘将她安顿好,轻轻摸摸女孩脸颊:「醉儿,我若没回来寻你,你就忍上几日。风平浪静之前,切不可出来,听见了吗?」
霍醉眼睛无力地眨了眨:「尘哥……一定要回来……说好……陪我……喝酒的……」
穷途末路之际,霍醉仍能说出这种话来,叫宁尘心头温热非常。他俯下身,用力在女孩唇上吻过,决然起身。
他掏出先前扯得几根空心苇杆,叫霍醉好生含在嘴里,用浮土将女孩严严实实埋了,只叫那苇杆送气。浮土看着难免有异,宁尘又驱来厚厚一层落叶,将女孩所在处遮盖得天衣无缝。
分神期修士真要用神念往地下去扫,霍醉埋得这深浅是决计藏不住的。但那燕庭阙来的仓促,短时间内定然不可能掘地三尺,宁尘这才勉强大了胆子试上一试。
他迎着追兵来处向北反飞了几里,寻得一条小河。那滩涂上有一块巨石,宁尘一刀将顶面削平,翻身跃上,面向燕庭阙追击方向盘膝打起坐来。
一味奔逃的话,早晚会被追上。待燕庭阙发现霍醉不在,只需派下面弟子沿途搜索,那修为尽失的女子又能逃出多远?
逃不掉,就来一出火中取栗,兵行险着。宁尘在巨石上调匀气息以逸待劳,只盼能修整完备,实在不行也能搏上一击。
宁尘的神念是叫离尘谷信力加持的,燕庭阙却是结结实实的境界,神念一出遍扫数千丈地界。不消一个时辰,一道雷光于高空划过,在宁尘头顶骤然停顿。
来了。宁尘闭上双眼,凝神静气,只待燕庭阙反应。
宁尘作这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,就是赌燕庭阙城府极深,难免思前想后不敢妄动。倘燕庭阙一言不发上来就是一掌,连石头带人给自己拍碎在地上,也只能怨自己上辈子没积德了。
感应到燕庭阙从天上缓缓按落,宁尘这才松了一口气,最要紧的一关算是勉强过了。
燕庭阙一路风风火火寻到此处,一眼看到宁尘竟大大咧咧坐在这里,哪能不心生警戒。先前事发之时,他粗略审了燕七栀几句,知这小子竟能自解皇寂宗神品禁锢法器十八绝剑,实是惊世骇俗。
燕七栀顾及颜面,只说自己被宁尘幻境迷心,未曾提那私密之事。可燕庭阙一探便知她修为大损,其中抹去的细节也能猜个七八,只是也惋惜自己侄女境遇,没有多问。
于他来看,这小子在牢中时早就能逃,只是碍于要救那名女子才做下那局。如今他孤身一人端坐此处,难不成也是为了叫那女人脱逃?
即便如此,燕庭阙仍是不忙。找到了男的,女的也逃不掉。
「燕庭阙,坐。」宁尘也不仰头看他,只抬手一请。
燕庭阙落在巨石另一端,背手而立。他掌心一搓,已聚了一根雷矛在手。分神期大法力,只需往地上一顿,百顷之地也得夷为平地。
「你这小子倒是光棍,怎地不逃了?」
宁尘眼睛微微一睁:「我若隐匿身形,十个你也搜我不到。你难道看不出,我在等你?」
燕庭阙哼了一声。这小子到现在一共也没说过几句靠谱的话,他岂能上这个恶当。
宁尘深知燕庭阙心态,知道他已不会立即动手,对他而言能多套出几句话怎么都是好的,正好叫宁尘将计就计。
燕庭阙道:「等我做什么?花言巧语拖得一些时间,好叫那女子跑远?天真可笑。」
「后生,你到底也是肉眼凡胎。哪里有什么女子,那不过是我阴身而已。如今我阴阳二身已然炼化成胎,你却还玩弄你们人间那点小谋小算,不知到底是谁天真可笑。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。」
宁尘手里筹码不多,一桩一件必须都用在刀刃上,才能拧出一个弥天大谎。
燕庭阙将雷矛横在胸前以防宁尘暴起,凝聚神念刺入宁尘躯体。这一勘之下,燕庭阙额上顿时沁出一滴汗珠。
那身躯之中,竟然有两个元神!除这小子自己之外,另一者只有残魂一片。世间倒也是有修魔者靠篡取他人元神提升修为的,可两束元魂共寄一处的奇景却是亘古未有。
那元神并非其他,乃是宁尘刚刚收得的步六孤曦的残魂。可燕庭阙哪能想到此节,只听惊道:「这……是那女子的元神?」
若宁尘顺着这条思路往下去说,燕庭阙难免怀疑自己是为了掩盖霍醉逃走故意捏造,所以他反而要矢口否认,把燕庭阙所思所想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。
「错错错,大错而特错!」宁尘大笑摇头,「早说过,我阴身阳身已合为一处。另外那缕元神,实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。」
果然,燕庭阙结合他摆脱十八绝剑之举,再被这般一拨,自己就把宁尘想叫他误认的念头说了出来。
「你……究竟是谁?!」
「我天生地养,无名无姓,所得名号,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凡人给我取的?我从何处而来,才几天过去,你竟忘了?」
燕庭阙身子一颤:「你是……太岁?!」
太岁窟中生太岁,再合理不过。皇寂宗掌控太岁窟隐秘数千年,所得好处不可胜数,现在本主分出的生魂灵智就在面前,燕庭阙不禁汗如雨下,心下惊惧。
「总算有些脑子,不枉我在这里等你半日,与你谋一桩机缘。」宁尘轻轻点头,甚为满意。
可燕庭阙如何能简简单单就被他骗过,况且哪怕是太岁凝聚生魂出世,皇寂宗又岂能叫他大摇大摆走了?
燕庭阙道:「你既说自己是太岁,又为何会与那女子一般身怀储物戒?你莫要说是这肉身被你夺舍之前所带,说不定反倒是你将太岁残魂收在体内,在这里与我伪装罢了。」
宁尘脖子梗直流冷汗,亲娘嘞,这燕庭阙真是老奸巨猾,竟凭空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,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了。
「你们人间一个小小灵觉期修士,也能炼得过我?莫说一个储物戒,千万年来我吞的人多了,随身那些破烂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。」
宁尘体内微微发力,控制血肉之体,在掌心震出一个裂口,随手一挥。
星陨戒中合欢老祖留得那些神丹妙药,夹着数百万灵石,丁零当啷叫他甩了一地。星陨戒本就无形,叫燕庭阙看来,这满地的灵石仙丹都仿佛存在宁尘体内一样。燕庭阙是识得货的,合欢老祖千年前炼的好药,被宁尘这般任意糟践,怎么也把燕庭阙吓住了。
「这些就算赏你个小小甜头。燕庭阙,你若识相,便坐下与我说上两句话。若思前想后踟蹰不前,就干干脆脆一雷将我这肉身劈成粉末。我已学会凝聚之法,也不差这一个肉身。百十年后,琉璃盏灯灭,我先吞了你们皇寂宗便是。」
燕庭阙心下仍有三分不信,但眼见那一地分神羽化境的灵药,腿多少也有些软了。他毕恭毕敬展袖作揖,一躬到地:「先前失礼之处,还望太岁包涵……只是不知,太岁要与燕某说些什么。」
宁尘见他服软,高兴地差点尿了,只勉强不叫面上露出半分喜色。
「你燕庭阙,也是皇寂宗修为最高的高手,论权柄也只在燕无咎一人之下。如今为何还没羽化,是偷懒了吗?」
「您说笑了,这世间修士能贪得丹破生婴已殊为不易,羽化境现今也只有三人,都是天赐之福,哪里是用用心努努力便可成就的。」
「现今的修士竟如此不济?换做两万年前,羽化境不说多如牛毛,至少也是数以百计……既如此,就助你升上羽化境,你看如何?」
再深的城府也招架不住此等诱惑。燕庭阙血液沸腾心脏狂跳,费了半天力气才稳住心神。不过他毕竟老成持重,不至于立刻失了方寸。有得必有失,升神羽化这种万中无一的机缘,背后代价恐怕不会那么简单。
燕庭阙强压心头激荡,恭敬道:「若能有这等造化,燕某自然求之不得。只是不知,太岁为何要将着大好机缘赐给燕某,燕某又有什么可以回报太岁。」
「给你或给燕无咎,对我没什么区别。若追来的是他,给他也是一般。你们在皇寂宗说一不二,我好不容易出世一趟,需借你们宗内长老身份一用。一个长老位置换一个羽化,于你们不亏。」
一宗长老换在哪一派都是一人之下的身份,只是皇寂宗内没有长老,只有如燕庭阙一般被封为王号。宁尘晓得此节,此时故意装作不知,好坐实自己不谙世事的形象。
长老还是王号,于燕庭阙来说没有什么不同,只是一宗长老在外行事,亦是代表了皇寂宗的脸面立场,乃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位置。真要让这深窟怪物顶着皇寂宗名头出去,万一闯出什么滔天大祸便是覆水难收,燕庭阙不得不仔细思忖。
「还请问太岁,要我皇寂宗长老身份去做什么?」
宁尘早捏好说辞:「我这肉身本主,还有一桩心事未了。我需代他消了执念,才能炼化元神。有你们这大宗名号傍身,方便行走。」
燕庭阙考量许久:「事关重大,燕某需回宫与宗主仔细商谈,才好定夺。」
「你去谈便是,但须记住,这羽化境的机缘,我只赐一人。」
「请太岁与某一起回还,在宫内享几日清福,待我说服宗主,便广昭天下,给太岁一个王号。」
「现在天高地大,任我逍遥,再叫我回去你们那里却是白日做梦。给你两月时间,若你办的妥帖,我就费上一个月,托你升神羽化。」
「这……」
「尔等将我囚了三日,我尚不与你们计较。翻掌为恩,覆掌为仇,还要拦我,三百年后便灭你们皇寂宗。」
宁尘话已及此,实是到了最最关要之处。先前一应弥天大谎都是为了此时此刻,只要能哄得燕庭阙收手回还,他便可逃出生天。看着面前分神修士垂首沉思,宁尘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发紧,生死已在对方一念之间。
宁尘见他迟迟不能决断,又再次开口,准备推他最后一下。
「燕庭阙,升至羽化,便可夺皇寂宗宗主而坐。到时候你在宗内一言九鼎,还怕有人置喙?又何必非要与燕无咎商议。」
宁尘这句话刚说完,就看见燕庭阙肩膀一松,仿佛丢下了天大的负担。他再不踟蹰,抬头望向宁尘,微微一笑。
「得罪。」
两个字从燕庭阙口中一出,宁尘立时头皮发麻。眼见对方指尖一道雷光闪过,宁尘猛地往旁边一窜,掏出贴身法宝往远处用力射出。
简简单单一道雷法,从分神修士手中打出犹如天地撕裂。那雷光直追宁尘保命法宝而去,只擦着他衣襟一蹭,小半边发肤便登时焦了。
宁尘这身血肉,刀砍斧剁浑然不惧,却最怕法道之术。燕庭阙拷问时怕伤他性命失了口供,收了十二分的力道,一旦认真起来来,抬手就能将宁尘轰成飞灰焦炭。
一招之后,燕庭阙却没动了。宁尘浮在远处惊魂未定,冥冥中却知对方似是堪破了自己跟脚,自己已是道尽途穷。
燕庭阙见宁尘本能之下惊惧躲闪与常人无异,心中忐忑尽消,抚须道:「好小子,演得一出戏来,险些将燕某骗了。」
宁尘苦笑道:「前辈目光如炬,小子甘拜下风。」
明人不说暗话,事已至此再如何强自伪装也不过是自取其辱。宁尘绞尽脑汁底牌用尽,差一点就能死里逃生,只是能在这世间成就高深境界的修士,又有几个是傻子?燕庭阙占尽地利人和,被诓骗到这般境地已是宁尘多出奇招。
愿赌服输,宁尘只是暗懊丧,想不出自己最后一句话哪里出了问题。
宁尘前世中史料也读的不少,夺门靖难、烛影斧声,放眼四海哪有几人能忍住皇位诱惑。可他万万没想到,皇寂宗这燕家叔侄二人同心同德,燕庭阙实是将燕无咎视若己出,受不得半点挑拨。正是那句「夺皇寂宗宗主而坐」触动燕庭阙道心,叫他得了一线清明,从升神羽化的大幻觉中猛然跳出,生了破局之法。
哪怕这少年真是太岁也罢,亦不能就这样将他放走。他开口索要长老之位,也未必不是借口。空口白牙,又有谁敢保证他真能回来?燕庭阙先前被他蒙蔽,只因升神羽化诱惑太大,又久慑太岁积威,如今贪念一去,立刻就能想得通透。
燕庭阙在皇寂宗翻云覆雨,执掌朝政已久,他心胸广大,并不以宁尘坑骗自己为忤,反而颔首道:「小子,能布下这等大局死中求活,真乃当世奇才。你跟我回去,皇寂宗绝不为难于你。你那不想说的隐秘,也尽可藏在肚子里,严刑逼供再不会用在你身上。什么时候想要一敞心扉,老夫自当与君把盏。宗主是惜才之人,你若于我皇寂宗投明,高位厚禄还在其次,更可叫你一展拳脚,共谋大事。」
话说的天花乱坠,宁尘却只当耳旁刮风。燕庭阙这怀柔缓兵之策,换用在旁人身上或是有效,于宁尘却都是放屁。他若站在燕庭阙的位置上想要拿捏对方,说出来的话别无二致。真跟他回去皇寂宗,就再无回天之力了。
他松肩散手翻掌取刀,只盼一合之下逼出燕庭阙真力,哪怕被灭杀当场,亦好过变成断脊之犬。
见宁尘持刀在手,燕庭阙又点了点头,像是赞他刚毅。先前那记随手放的掌心雷被宁尘化解,这一次燕庭阙再不留手,他真气一荡天地变色,头顶云中已聚出一记九天齑雷。
人在何时最无防备?鹬蚌相争之刻,螳螂捕蝉之时!
就在燕庭阙全神贯注,合指引雷的刹那,背心突然一痛。他惊怒之下立刻拿神念去扫,却见一枚暗绿色骨钉已正中后背悬枢穴。
玄门道法,悬枢穴乃识海气海中脉,燕庭阙大穴被制,刹那间神气阻隔,竟没能立刻引下那九天齑雷。他大喝一声强逼骨钉出体,回身看时,一道影子已破开河面疾窜而出。
苏血翎黑巾覆面手持长匕,宛若月影形似黑箭,眨眼已冲至燕庭阙身周三丈。
法道法修岂容暗修这般近身,燕庭阙刚要再引齑雷轰她,却有一道夺目耀光兜头罩下。
童怜晴手持宝镜一枚,飞悬天顶聚拢光毫万丈。那光柱狠狠砸在燕庭阙身上,不仅破了他聚雷之法,更刺得他双目难睁。
燕庭阙久经沙场,无法视物之际却丝毫不乱,他急将神念锁住苏血翎,也不施展什么法术,只将真气生生凝成狂雷向外一爆。
他料定来犯者只有元婴修为,分神期真气全力爆发,对方必无幸免之理。只需将其逼开丈许,自己即可去应付头顶掣肘。但凡缓过一口气,对付两个元婴一个灵觉,依旧手到擒来。
雷电狂躁,可苏血翎不闪不避,左手两指夹住一物,向前祭出。
宁尘方才引走掌心雷时,用得是也同一件东西——七枫雷羽本就是苏血翎给他的,其手中自然不止一根。
那法羽瞬间将面前狂雷破开一个缺口,未等燕庭阙面露惊慌,苏血翎已揉身而近。
燕庭阙临乱不惊,依仗修为深厚运气于臂,先去护了紫府心脉致命两处。
可苏血翎本就不是要取他性命,她一刀直插燕庭阙丹田,刀也不收,放开手指身子一轻,任由身周雷电将自己轰出十几丈去。
童怜晴手中宝镜是柳轻菀所赐,品级虽高却消耗极大,制得分神修士三五息功夫,自己已真气不济。燕庭阙察觉身周光芒渐弱,立时就要发力反攻。
然未曾想,待他运气之时经络已万般滞涩,丹田又有刀伤,一口气竟提不上来了。好个外道暗修,那骨钉匕首皆是淬有奇毒,一招一式极尽狠辣。未免毒入紫府,燕庭阙不得不封了自己大半气脉,须臾之间萌生退意。
宝镜光消,燕庭阙刚刚睁开眼,便见一粒小小细沙飘在了自己眼前。
燕庭阙顿感不妙,那细沙中分明含了山崩地裂的大法力。他天人感应,立刻向后急窜。
细沙陡然暴涨,万吨山岩嘭一声轰在燕庭阙身上。他退得虽快,一身真气却大半用来抑制噩毒,终究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。燕庭阙心口微甜,神念又扫到那暗修已从侧面窜来,他再不敢恋战,聚两朵雷云护在身周,向应天府方向急撤而去。
宁尘收了射影含沙在手,抬头望向朝这边飞来的苏血翎童怜晴,眼眶都红了。
如阿翎这般修到精深处的暗修,一旦近到法修身前即有七分胜算。苏血翎为能成功近身,向来针对风雷火山各种功法常备护身诸宝,那七枫雷羽便是针对雷法的杀手锏。龙雅歌曾道,苏血翎暗修功法拼死一击足以搏杀分神,如今宁尘才真真正正见识了她的手段。没有她及时来救,宁尘已被燕庭阙劈成了木头渣滓。
「主君……」
苏血翎飞至宁尘面前,俯身下拜,却叫宁尘不由分说一把抱在怀里。她身子一僵,在旁人面前似有些难为情,却也忍不住偷偷与宁尘面颊蹭了两层。
宁尘大难余生,紧紧抱了苏血翎半天,才又嬉笑着跑去童怜晴那边搂着她亲了一大口。
童怜晴毕竟心思沉稳细腻些,她操镜之后微微气喘,却赶忙道:「尘儿,现在还不是叙话的时候。」
苏血翎在一旁已掏了传送玉珏出来,伸手就要去抓宁尘腕子。宁尘连忙闪到一边,叫她抓了个空。
「先随我来!」
他言语凿凿不容置喙,苏血翎又向来拿他当主心骨,绝不会说半个不字,她随宁尘将地上扔的仙药灵石都重新收了,跟着他向南直奔霍醉藏身处。
三五下将昏昏沉沉的霍醉抱出来,迎头便看见苏血翎眼中积了一万个问题。宁尘胡乱摆摆手,只叫她先将大家伙儿传走。
苏血翎的玉珏比宁尘身上那几枚强得多了,眨眼间四人已从偌大山野中消失不见,任凭皇寂宗倾巢而出,也再寻不到他们半点痕迹。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宁尘不是没想过,柳轻菀此番是抱着害他之心,才叫他随景水遥深入皇陵。但如今阿翎现身,已然是柳轻菀表明心迹,再不准备用阿翎掣肘于他。况且看那脱身玉珏,与当初龙雅歌拿出来的是同一品级,不消说,也是柳七娘送给苏血翎的。
不过也用不着谢她,自己被捉之后,只需招一句「潇湘楼派我来的」,柳轻菀当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。她此时派人来援,也是天经地义。
宁尘压着的心总算卸下劲儿来,身子都软了半截。
待玉珏光华收敛,四人已被送入一处黑漆漆的岩窟之内。
「这哪儿啊?」宁尘问。
童怜晴应道:「这是潇湘楼在东海一处产业,于冰极寒川下开了这么一个洞窟。」
眼睛虽然看不见,神念已把这洞扫了个清楚。此处不过十来丈方圆,又冷又潮,怀中着霍醉已经微微打起了哆嗦。
「怎地不直接传回潇湘楼?来这处干嘛?」
「全然是个傻子,也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。」
柳轻菀声音突然在黑暗中远远响起,吓了宁尘一个激灵。待他再回过神,众人身周景色变换,这一回是真的传去潇湘楼了。
宁尘又不是真傻,柳轻菀一句话立马给他点醒。玉珏这种脱身法宝,要是打斗中一招惜败被人抢下,自己老窝可就危险了。能用得起传送玉珏的都是世间大修,为了保险起见都会单独设出一个缓冲逃生地界。宁尘也是仗著有星陨戒,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,可不就被柳七娘翻了白眼么。
方才童怜晴言讲,那洞窟乃是位于冰极寒川之下。宁尘心说柳轻菀可是够狠的,若是个坏的拿了玉珏进来,柳轻菀当时就会引冰极寒川之水倒灌,淹不死他也要冻成冰坨一块。
与潇湘楼一样,柳轻菀在那洞窟中也布了传送阵法。早些时候她还漏过口风,说把苏血翎送去在别的产业里,顺口就提过这东海小岛。宁尘现在想起这茬,忍不住直嘬牙花子,当时一起说的还有昆仑山、南疆。既然东海小岛是真,那难不成昆仑山里也有她一个窝?回头万一从离尘谷出来撞见,那可就有点尴尬了。
宁尘柳轻菀抬手送回在潇湘楼主阁,心下忍不住叹气,自己奔着皇寂宗跑一趟,足花了七八天功夫,却想不到潇湘楼内就有这等方便。潇湘楼平时不显山不露水,可就单说中原各处千里通传的几处隐秘产业,就隐隐有翻云覆雨之势了。
「多谢楼主派人搭救。」宁尘先给柳轻菀鞠了一躬,「只是不知,楼主怎能出手这般及时。」
柳轻菀看着似乎有些无精打采,不知是疲乏还是有心事,她往主位上一坐,轻摇团扇:「烟花之地,迎来送往,那些男人啊,难免有把柄落在我手上。叫你去皇寂宗办事,我自然也要叫那处的耳目盯紧。你被抓之后两个时辰,消息就送到我这儿来了。本打算动用皇寂宗暗桩,叫阿翎愫卿去运作个七八日,然后勉强试试能不能将你救出。你倒好,不过三日功夫,自己竟跑出来了,倒是省了我的几个暗桩筹码。」
柳七娘说到此处,目光一凛:「说说吧,到底捅了什么篓子?你这抱着的,可是叶含山霍醉?」
宁尘深知事关重大,不敢隐瞒太多,三言两语把所发之事说了个大概,藏下拿无影针和太岁幻境迷惑燕七栀一节未提,只道是花言巧语见机将她制住。至于与霍醉关系,他虽未多言,却也知瞒不过在场几位。
「七娘,霍醉她舍身救我,金丹破碎经脉尽毁,您见多识广,可有什么良方?」
柳轻菀朝旁边童怜晴嘬了一声,向霍醉扬了扬头。童怜晴会意,柔柔看了宁尘一眼,叫他聊作安心。她俯身检视了霍醉一番,然后凑到柳轻菀身侧,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。
潇湘楼主还在思忖宁尘先前说的东西,心不在焉点点头,翻手掏出一瓶药膏递在童怜晴眼前。童怜晴恭恭敬敬接了,移步回宁尘身边。
「我这药也只是寻常,可免皮肉伤苦罢了。修为既失,却是回不来的。你若寻得什么妙法,大可在她身上一试,只是于我所知,这世间还未曾有过覆水再收的法门。」
怀中霍醉双目紧闭迷沉不清,却也模糊听见那话,身子怵然一颤。宁尘心下大痛,不知如何是好。还是童怜晴颇有心思,问柳七娘先借了主阁一间侧厢,哄着宁尘先抱霍醉过去。
「宁尘,安顿了她,立刻回来叙话。」
「小子知道了。」
主阁侧厢的小屋窗明几净,宁尘将霍醉抱在榻上,旁边童怜晴已早早掐好了聚水引火二决。霍醉被宁尘埋在土下,如今满身泥污,灰头土脸。童怜晴瞥见宁尘担忧模样,怕她受不住净体决折腾,只用随身布巾沾了热水,细细为霍醉擦拭。
宁尘原本手足无措,现在有童怜晴在这里帮手主事,总算压下了心慌。他一边帮霍醉解衣,一边望了望童怜晴:「童姐姐,多谢你。」
童怜晴原本只当宁尘是与霍醉一夜风流,听他这样一说,竟显得比自己还要亲近。她长袖善舞,并不多想,只轻声问:「霍姑娘她与你到底是……」
宁尘伸手摸摸霍醉脸颊,哀声道:「我二人虽定情不久,却意气相投,她实是我掌上珠儿心头肉儿。她如今叫我害成这般模样,我真不知如何是好……」
童怜晴与宁尘相伴月余,他遇事向来心似瀚海稳如泰山,此时此刻却彷徨狼狈像个孩子一般。花魁娘子善解人意,轻轻抚着他后背:「你向来足智多谋,一定能想法治好霍姑娘。现在你当局者迷,等之后静下,说不定立刻便有灵光一现。」
「好……好……」
童怜晴几句话春风渡雨,叫宁尘缓下心来,他抹了把脸,再低头时,却看到霍醉已睁开眼睛,把手捏在宁尘掌心上。
「尘哥……不是你害的……若非你拼力救我,我恐怕已陷在窟中出不来了……别怪自己……」
霍醉那话虽如此,但毕竟是自己将她带去妖墟才落得那般田地,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责任。宁尘也不多言,只安抚她躺好。
霍醉方才听见他与旁人说自己是心头肉,身子虽乏心却暖的要紧。她侧目见童怜晴一个陌生人温柔体贴着为自己擦洗,多少也猜出这是宁尘的体己人,不禁羞意上涌。
「有劳姐姐……」
童怜晴只柔柔笑着:「已是自家妹子了,咱们不说见外的话,只好好躺着。」
她伸手解了霍醉衣衫,一眼瞧见霍醉那对乳儿伤得厉害,忍不住皱起了眉毛,扭头想责怪宁尘一句怎下得这般重手,又想起这本非他意,连忙将话儿吞了下去。
那差点咬掉的乳头还好,叫燕七栀细细抹了药拿绷布贴了,早晚即能长好。可那原本晶莹圆润的左乳却被捏得一片黑紫,整个变了形状塌将下去,里面的软肉怕是都捏烂了。
霍醉知道自己身躯破败,已不敢低头去看,抽了抽鼻子用手去挡。宁尘默默无语,只与童怜晴将她身子擦了干净,小心不去触那坏处。
童怜晴拿出楼主给的药膏,替霍醉抹在乳上,又揭了那染血下襟,分开霍醉双腿准备给下面上药。
宁尘见霍醉娇嫩处血肉模糊,心口一下子揪了起来。那时节宁尘发狠,激了那阳物鼓胀至极限,腕儿般粗细的东西生往霍醉腹中去操,把她那雏儿穴捣成血洞一般,到如今都合之不上,松垮垮摊在那里。
童怜晴将带药的指头伸到霍醉穴里,那本该疼得钻心的伤处,一触那药却立刻舒缓下来。霍醉全身紧绷绷的地方,随着童怜晴轻轻揉压,也逐渐软了下来。剧痛渐消,霍醉总算不似先前那般昏厥,而是沉沉睡了下去。
苏血翎一直在旁边冷冷站着,等到童怜晴手上擎着药站起身,她才凑过去伸手拽了被子给霍醉盖上。
「尘儿,我方才抹了半天药,霍姑娘阴内一直干涩……恐怕她阴宫也坏得厉害……」
宁尘气海伪丹做的事,他自己岂能不知。那伪丹运作起来,将霍醉阴精几乎吸光,若非最后抓住一线清明收了力,霍醉已然脱阴而亡。他无言以对,只与童怜晴摆摆手。
「童姐姐,你在这里守她一会儿吧……我先去见楼主……」
「嗯,交给我就好。」
宁尘起身外行,苏血翎紧紧跟在身后。他偏头望了阿翎一眼,她黑巾覆面不见表情,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。
「阿翎,我和霍醉在一起,你不高兴了?」
苏血翎手指一勾,与宁尘手牵在一起,烈血侯识海大开,叫宁尘看得一清二楚。
合欢法纲君臣佐辅才能成就大道,除龙雅歌外,再无一人比苏血翎看得更加分明。她道心更是牢牢锁在一个忠字上,别说收几个女人,就是叫她跪在后面给宁尘推屁股,也是全心尽力绝无半分不满。
不过,阿翎剖心示之,到底藏不住一点点醋意。倒不是为了霍醉一个,只是见宁尘短短三个月就赚了好几个女子对他死心塌地,难免觉得自己分量跌得好快下去,心里一丝委屈夹了一缕不安。可那点滴情绪,却又被她浩荡决意铺天盖地压在了下面,何管主君如何,此心断无折转之理。
宁尘明了了阿翎心意,心尖一颤,拉她到身前,命令道:「面罩掀开。」
阿翎思念宁尘已久,听懂他意思,冷人儿也微微一羞,手却不敢怠慢。她把黑巾一撩,宁尘就用力吻上去,吮了阿翎双唇,双手紧紧抱了她在怀里。
满含爱意却未有几层旖旎,苏血翎叫宁尘甜了半晌,被亲昵之情把心中空落处都尽数填满,身子终于微微软下。
她怕在这处纠缠被人发觉,挣扎着吐了宁尘舌头出来,喘息道:「主君,阿翎已安心了,正事还在等着。」
宁尘因霍醉之事心乱,本就没有做那情事的心思,此番只为叫阿翎舒心。于是他见好就收,拉着阿翎往主阁主厅行去。
「阿翎,我对你不起。你给我的七枫雷羽,情急下用以引雷,却是被雷焚了。」
宁尘虽然迷色多情,可自己姑娘的事桩桩件件都搁在心上。阿翎给他的定情之物被毁,他自个这关就难过得很。
阿翎见他将往日情意时时记挂在心,闻言只喜不悲,口上冷冷道:「那物什能保你一回,我高兴的。」
宁尘这头长吁短叹,惜那雷羽上还有阿翎落红,负了女儿家心思。他这厢懊恼不休,反叫阿翎忍不住展颜去哄他。
「主君,落红又不止一处……来日再、再给你一件便是。」
宁尘闻言讶然:「阿翎,几日不见,你却懂得多了不少哇。」
苏血翎身子一颤:「童怜晴与人说话,我、我听来的。」
宁尘朝她一笑,也不多做揶揄。听那字里行间,好像现在苏血翎已与童怜晴相交不浅,并非是为了营救自己被柳轻菀临时搭的对儿。细细一问,才知自己前脚刚与景水遥离了潇湘楼,柳七娘就把阿翎传去了愫卿小院一同居住。
由此可知,潇湘楼主放归苏血翎一事早有安排,并非从权为之。闻听此节,宁尘更是对柳轻菀放下心来。
他与阿翎来到主阁,只见厅堂中已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酒菜,宁尘眼睛唰就亮了。
柳轻菀坐在上首位,下巴一扬:「边吃边说。」
宁尘体质异变正饿得难受,当即一屁股坐下,筷子也不用,抓了一整只烧鹅腿就撕在嘴里。阿翎静立在旁,在他杯里添好了酒。
潇湘楼的手艺自是没得说,可宁尘吃了几口便发现,这些吃食没有丝毫灵气,全是俗间凡物烹制而成。他倒不是贪那菜肴中的点滴灵气,而是发觉柳轻菀似是知道些什么。
宁尘如今这具身体时时饥辘,贪多不贪精,柳轻菀应是知晓这一节才如此安排的。
想到此处,宁尘嘴也慢下来,用旁边布巾擦了擦手,抬杯朝柳轻菀敬起:「七娘,这一回大难不死,多亏您出手照应。」
「此事上,你我本就一损俱损,谈不上什么谢不谢。我却是未曾想到,景水遥读情之术如此犀利,为人竟也是杀伐果断。还望你不要对潇湘楼心生嫌隙。」
「不敢。楼主把阿翎都还我了,我心中有数。」
「好,共饮此杯」
柳轻菀此时仿佛换了人,再不是那烟花作派,身段虽还雅着,举手投足却带些豪杰气概。宁尘欣然与她对饮一杯,嘴上细嚼慢咽着,把心中问题抖了出来。
「楼主,太岁窟到底是什么东西?我看你似乎知道不少。」
柳轻菀拿杯盏轻轻抿着:「太岁窟是皇寂宗最大依仗。他们将修士扔进去换得一块血肉出来,便可炼出一种扩充气海的圣丹。此乃皇寂宗不传之秘,还是上一代楼主从不知谁那里抠来的消息。」
「那太岁窟……是皇寂宗自己种养的?」
柳轻菀摇摇头:「当初铸天地界封禁妖墟,其实就是对外一个假称罢了,真正要封的就是那窟中魔物,皇寂宗将之取名太岁,只是上应古籍之名。据潇湘楼多年积攒的情报,太岁窟中之物乃是妖族留下的祸患。若非此物作祟,当初妖族大战,胜负还未可知。」
「什么鬼东西这么厉害……」
「妖族多有秘法,作法失败弄出些邪物倒也寻常。只是窟中之物非同小可,若不是皇寂宗以皇陵镇压,恐怕妖墟也封不住它太久。」
柳轻菀派宁尘随景水遥前去皇陵,锦囊中特意写下,若景水遥盗取火伶琉璃盏必须动手杀之,可见窟中之物何其恐怖。宁尘亲身见识过了,他能从里面逃出来,也是托得霍醉义气。
「吃饱喝足了,还需向你讨一件东西。」柳轻菀道。
「楼主请讲。」
「怕你不肯给。」
「但凡不是机要之物,小子必当奉上。」
柳轻菀微微一笑:「你带着刀吗?」
宁尘心里一阵别扭,这昆吾刀他使着颇为顺手,且尚没参破其中法门,如今就这么给出去多少还真是有些心疼。可转念一想,刚才跟人答应的那般痛快,现在吃了又吐,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。算了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宁尘只好叹了口气,把昆吾刀拿出来恭恭敬敬向柳轻菀递去。
柳轻菀白了他一眼:「我说要你刀了吗?瞧你那小气样儿。」
宁尘一听,心情微爽,连忙把刀拿回来:「那楼主……」
「从腿上割两斤肉给我。」
「啊?!」
「怎地?耍赖不想给?」
略一思忖,宁尘已猜出了柳轻菀的意思。他陷入窟中换了一身血肉,柳轻菀是想拿来钻研一番,看看到底其中有什么蹊跷。若运气好,说不定复现皇寂宗圣丹,自己可能还有便宜可占。
于是他不多废话,站起来撩开袍子扥起裤腿儿,照准肉厚的地方就是一刀。旁边苏血翎眼睁睁看着他手起刀落,虽知无有大碍,也不禁侧过头不忍去看。
一身血肉如臂使指,着刀处霎时间叫宁尘封闭血管,血只淌了几滴出来,同时间气息一运,破损处已开始慢慢生长。宁尘清了一只盘碟,将自己那块肉撂在上面,豪气干云往柳轻菀面前一推,作一副壮士断腕模样。
「楼主可满意?」
柳轻菀低头看了看:「怎么切了块五花儿?我要瘦的。」
「你他娘……」
「哈哈哈,与你说笑两句,这就不高兴了?」
柳轻菀抬手将宁尘的血肉收入戒指,朝他轻飘飘一笑。宁尘呲牙裂嘴,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的眼不是眼的。卖了一块肉去,宁尘刚压下的饥火又往上攀,他哼了一声,坐下又是一顿大吃。
潇湘楼主由着他在那风卷残云,等他吃得差不多才缓缓开口道:「宁尘,依我所见,你能从那太岁幻境中脱出,一者是你堪破了些东西,二来却是因霍醉先行把你从中拽了出来。所以最关键处,理当是你那只左手。」
宁尘闻言,忍不住低头看了看。那只左手是唯一没被血窟吞下的地方,如今也是唯一不能如身体其他地方一般任意操控的部位。他轻轻捏掌,不禁想起霍醉是如何死死抓住自己这只手不放……
柳轻菀续道:「如你所述,那血窟吞食人畜无数,先融肉身,再化元神。你元神能维持一线清明逃出生天,我猜测应是左手未被融入的缘故。」
宁尘思绪微乱:「楼主想说什么?」
「你那左手,便是你现在的命门。我只怕,若是那左手被断,你可能顿时便要化作一滩脓血。」
宁尘咯噔一下,颤巍巍讪笑道:「不、不至于吧?」
他藏着合欢真诀未对柳轻菀明说,血窟中的经历也没讲太细。照宁尘自个儿琢磨,在血窟中时自己好像还算游刃有余,可是叫柳轻菀这么一说,顿时有点儿打怵了。唯一能证明柳轻菀猜测的办法便是把左手砍了试试,可宁尘也没那个胆子不是。
「至不至于还在其次,我却觉得,你所陷入之处绝非幻境这么简单。只是现在手头情报不多,作不得推断。你现在身体看似得了好处,暂时没有什么异像,但切不可掉以轻心。」
宁尘气海伪丹自转,那可是大大的异像,只是现在仍是不便将合欢真诀与柳轻菀和盘托出。就算她现在是和自己同气连枝,待把合欢真诀的事说了,谁又保证她一定不生二心?
他沉吟片刻,开口道:「楼主,你可曾听闻「步六孤曦」这名字?还有一个名字……唤作「尹白秋」。」
柳轻菀细眉微蹙:「尹白秋乃是皇寂宗一位帝后,早已仙逝。步六孤曦……倒是不曾听闻此人,但步六孤这姓氏与妖族大有关联。」
皇寂宗的人跌入太岁窟并不奇怪,宁尘没将尹白秋这事放在心上,只一心去琢磨步六孤曦的身世。他听柳轻菀这样说起,顿时精神一振:「此话怎讲?」
「你对妖族所知多少?」
宁尘巴掌一拍:「大白板子一个哇。」
柳轻菀摇摇头:「倒不怨你。妖族逃离中原已久,被寒溟璃水宫死死堵在南边,大多宗门没再把他们放在眼里,都对妖族所知甚少。妖族以力量为尊,妖力最盛者称【九刳】,放至中原大概可当做羽化期武修来看。除此之外,尚有类似祭司之能的领袖,称为【九祝】。九祝牵扯妖族信仰,另有一套遴选制度,有时百多年都选不出一个。而「步六孤」正是独属九祝的,只有被选为九祝之后才会改为此姓以示尊贵。妖族称「步六孤」的,家中三代之内,必是出过九祝。」
宁尘连连点头,如此说来倒是联系上了,既然所谓【太岁窟】是妖族搞出来的幺蛾子,那步六孤曦身为妖族九祝,有一缕残魂滞留其中也能说通。
柳轻菀反问宁尘为何,宁尘便将在窟中遇见步六孤曦残魂的事讲了,只略过自己收了残魂一节不提。于柳轻菀而言,这事也没什么值得思索,权只丢去了脑后:「中原有关妖族的史籍空空如也。倒是可以遣人去南疆打探一番,看看这步六孤曦到底是哪一代九祝。」
宁尘道:「这却不忙,倒是景水遥卖了我在皇陵里,潇湘楼和寒溟璃水宫不会生出龃龉吗?」
「打一开始便说是私事,出了事都由景水遥自己承担。我就是想寻晦气,也没那么大的脸面呀。你先前说,她去皇陵乃是为了开棺取玉,看到那玉什么样子了没有?」
别的不说,只提霍醉吃得那些苦,宁尘一想起景水遥就满腹燥火,他没好气道:「不过一个陪葬的八刀玉蝉。她取那东西,面有哀色,似是险些落下泪来。楼主可知那八刀蝉有什么猫腻?」
柳轻菀沉声道:「若是知道,也不必叫你去偷来给我看了。不过没偷到也不是什么大事,只为了印证我心下些许猜测……」
宁尘直咬牙:「不是什么大事,却把我们搭进去了!」
「怎么?想叫我赔?」柳轻菀打趣道。
宁尘见机而作:「楼主,你想想办法,给霍醉治治吧。你神通广大,总该……」
柳轻菀打断他:「你的姑娘有事,我自不可能藏着掖着。你当我先前说的话是为了吊着你?」
「那谁知道啊!楼主若有眉目,能想法儿修补一下她的经脉,我愿意再为楼主办上一百件事!」
柳轻菀鼻子一皱:「话说得可真便宜,叫你办的事,你可有一件办的利索?我可不敢用你了。宁尘,我不骗你,潇湘楼不是没收过被人恶采过的姑娘,可哪有一个被损耗成那般模样的。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功法伤得她,但那功法霸道非常,实非我力之所及。」
宁尘无奈,坐在杯盘狼藉之前再不说话。柳轻菀看他神伤,抿了抿嘴,虽有话没说完,但也不急于一时,只吩咐道:「这几日你好生休养一番,那肉身也需仔细体察,若有异变也好着力应对。我也有不少情报需要整饬,过些日子我们再谈正事。」
宁尘浑浑噩噩应了一声,告礼起身,便往霍醉处回还。
吃饭谈话,也就不到一个时辰,宁尘回到侧厢一看,霍醉躺在那里气色竟已好了许多。他搭脉探查,气血倒是平稳下来,抹了药的嫩乳已消了大半青肿,再有一两日就能恢复如初,想必私处亦是如此。潇湘楼毕竟是青楼女子待的地方,针对肉身损伤多有秘药,全然不需动气化解药力,恰合得霍醉吃用。
但行功用的经脉却依旧没有半分好转。宁尘默默无语,将霍醉的手放回被子里,起身坐去了桌边。如这般下去,霍醉身子就算好了,也不过变成寻常百姓,再不得修行。
与宁尘而言,霍醉就算成了凡胎俗子,也不会有半分移心。他只忧霍醉自此之后暗自垂伤,再难振作。
童怜晴一直坐在那里守着,她见宁尘面色暗淡,心中有数,但仍是问道:「楼主有说什么吗?」
宁尘摇头,叹一口气:「只叫我们在楼里好生休养。我若带霍醉去愫卿小院暂住,怜晴可容得吗?」
童怜晴笑着摸摸宁尘手背:「小院好久没这般热闹,高兴还来不及。等霍姑娘醒了,我们就搬过去,好么?」
「尘哥,我不去别处了。」
宁尘闻言一扭头,却见霍醉已拢衣坐了起来,作势就要下地。他连忙一步窜过去将霍醉扶住:「你这是要往哪儿去?」
霍醉身子确实好了不少,她微一用力,已然自己站了起来。
「我要回叶含山。」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宁尘怀抱霍醉,向叶含山飞去。
先前他见霍醉面色冷淡,对另外二女视而不见,一意要立刻回山,便不叫童怜晴跟来。苏血翎却不管那么许多,只不言不语遥遥吊在后面。
走时宁尘还劝了两劝,叫她在潇湘楼歇几天再动身,可女孩全然不听,只道宁尘不带她回来,她便一步步走回去。宁尘哪舍得逆她之意,匆匆忙忙就上了路,甚至来不及与柳轻菀打声招呼。
霍醉的伤已无大碍,究竟还是失了真力,举手投足都没了原来的力气。宁尘御风时迎面冷风直扑,叫她呼吸不畅,只能伏在宁尘怀中由他遮挡,一路上一语未发。
宁尘心中忐忑,使了劲儿赶路,下午时已飞到了叶含山地界。上山前他叫苏血翎守在山脚,苏血翎这回倒是听话,找个树荫便倚过去站了。
他独自将霍醉送至半山腰茅庐木屋居处,霍醉便从他怀中跳下来,自己往崖边走去。宁尘怕她摔着,紧紧跟在旁边,两手虚张想要扶她。但看霍醉脚步虽慢,走起来还算稳当,他这才稍稍放心。
霍醉攀上一块崖边大石头,颤巍巍盘膝坐下。宁尘也贴去她旁边坐好,伸手想要去搂着她。不成想霍醉轻轻将肩膀一歪,没叫宁尘的手放上来。
「宁尘,只静静陪我坐些时候,好么?」
闻得霍醉声音有异,宁尘心脏扑噔跳空了一下。怕什么来什么,女孩似是伤了心神,只是仍憋在那里未能纾解。
他不敢多说,只和霍醉坐在一起,共同望着眼前的碧树晴空、山崖云海。
女孩愣愣望着眼前景色,眉目渐渐舒展,仿若忘记了一干烦恼。她端坐多时,又阖上双目,贱贱地连呼吸都平稳多了。
缕缕清风吹过,叫宁尘一阵心怡,可是他不惧寒暑,失了修为的霍醉却打了一个冷战。宁尘见状,伸手解衣就要给霍醉披上,恰在此时,霍醉缓缓睁开双目,抬手按了按宁尘的胳膊。
「宁尘,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。」
「好。」
霍醉目不斜视,只在那里痴痴眺望叶含山的悠悠景致。
「你我二人,虽定情不久,但那几许相伴,实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。」
「醉儿……」宁尘听她这般说,喉中不禁似有刺生,欺身上前想要将霍醉抱住,却被她横肘抵在原处。
「宁尘,叫我把话说完。」
那言语中冰凉无波,叫宁尘生寒,可事到此节也只能顺遂她意静静听着。
霍醉深吸一口气,缓声道:「可惜了,原本只觉得你我比肩,相互扶持,应有一段好缘分。可如今我失了修为,落得一个凡夫俗子。宁尘,我思来想去,你我仙凡殊途,这段情缘再续无意,先前你答应我好聚好散,今日我们便断下吧。」
宁尘听得头顶皮发麻,忍不住叫道:「你这说的什么话!就算修为没了,难道我会把你看成累赘不成?在你心中,我宁尘竟如此薄情寡性?!」
想不到霍醉颜色未动:「不,我知道你会一样对我好,是我不想与你一起了。」
这话堵得宁尘没了主意,只高声道:「凭什么?!」
「我若以这俗体凡胎随你在世间行走,又能做些什么?你高来高去之时,我只能枯坐家中盼你回还。就算修为没了,我自己云游四海,也能享一生散逸;被人藏娇金屋,我却一万个不愿。我霍醉不要人可怜,亦不要当别人的笼中之雀。」
霍醉字字珠玑,哀莫大于心死,话里话外没留半分寰转余地,急得宁尘抓耳挠腮。他眼见霍醉起身向后面小屋行去,忍不住快步上前,用力将她搂住。
「醉儿!你别走!我求你了!你想云游,我带你一起不就好了,为什么非要……」
他话说到一半儿,又意识到自己口中尽是废话,丝毫进不了霍醉心去。他大急之下,用力吻在霍醉唇上,只想叫自己一腔热忱化了她冷冰冰的心儿。
可霍醉巍然不动,只由着宁尘在自己嘴巴上又亲又舔,她任凭他折腾半天,得了一个空儿,才又开口道:「你看,就是这般。我没有修为,反抗不了你,你就可以予取予求,想来轻薄,便来轻薄,我又能怎样?宁尘,你若现在还对我有情,就放了我吧。」
宁尘只觉得心如刀绞,颓然松手,呆呆望着霍醉慢慢向茅屋走去,与自己越来越远。
他又悲又气,忍不住大声对霍醉背影叫起来。
「我那么喜欢你!你叫我怎么丢你不管啊!!」
霍醉头也不回,一边走一边凄声道:「宁尘!你毁了我修行,毁了我叶含山一脉传承,我恨死你了!我再不想见你啦!」
茅庐木门被嘭得一声关上,留宁尘一人站在山间。宁尘身周山风呼啸,浇得他浑身冰凉,就算自己能翻云覆雨,又怎么挽回一人之心。
他全无办法,只因霍醉说的句句在理。自己若只将她养在身边,这份感情早晚要变,霍醉硬挺着将两人连着的心割开,正因为她无比珍惜自己那份柔情。何况正如她所说,仙凡殊途,几十年后自己元婴分神,依旧一身风流,霍醉却只能如其他凡人一般生老病死。
或许,她只是不想,让他看到自己鹤发丛生。
自进妖墟以来,入血窟、遭生擒、受大刑、奔逃忙……宁尘到现在都没真正歇过一会儿,只因要护霍醉周全才提着一口气撑到现在。如今被霍醉剜去心口一块肉,直觉身心俱疲,腿一软噗通坐倒在地,再没力气站起身来。
走,他舍不得,可那近在咫尺的茅屋,却又远在天边。宁尘进不得退不得,只能坐在地上,像只没主的野狗,真真要难的他以头抢地。
不知过了多久,旁边窸窸脚步声响。宁尘有气无力抬眼一看,苏血翎已从山下走了上来。
她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,这才上来看看究竟。一眼瞥见宁尘瘫在地上不动窝,苏血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「怎么了?」
女孩声音冰冷无情,戳得宁尘难受。他一时间腹中不满,只想骂她两句出气。
可宁尘毕竟不是那种烂人,他摇摇头,轻声道:「我没用,治不了她。」
苏血翎伸手去拉宁尘胳膊,想叫他站起来。宁尘本就心沉,不愿动弹,叫她拉来扯去心下更加烦躁,声音不禁厉了两分:「哎呀!你别管我!」
无奈,苏血翎只能任他坐在地上,自己蹲下身来:「如何救不了?你试了么?」
「我试什么?!我怎么试?!你别跟我这儿叽叽歪歪!」
也就是苏血翎心大,她这么惜字如金的女子,还被人说成叽叽歪歪,换个人早气笑了。
她眨眨眼,忍不住道:「你为何不用千机神络将她经脉穿合通畅,替她重新周天循环?只需三五个周天,吃下几枚高品丹药,修复之后再将千机神络抽离,不就好了?」
宁尘气不打一处刚要骂她,结果嘴一张,舌头却打了卷儿。
「你、你如何知道这法子有用?!」
苏血翎皱眉:「当初我道心破碎,全身经脉也几乎要随之尽断,还是你用千机神络救回来的。」
宁尘瞪着大眼珠子,一个猛子跳将起来:「我都抓心挠肝好几日了,你为何不早说哇!」
苏血翎斜他一眼:「你自己的本事,你自己却不知道?我只当你为了遮掩合欢真诀,才于柳七娘面前再三演戏……」
宁尘大巴掌往自己脑门用力一拍:「他娘的!以前演技太好,现在把自己人骗了!」
他激动万分,在原地来回踱步磨鞋:「哎!其实我也没试过,但听你这么说,倒是真也可行!只是我如今金丹逆行,难控真诀,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啊!」
「我以烈血侯位帮你一同御制金丹,可行吗?」
宁尘亦不是没想过这一节,点头道:「当然可行!只是万一失败,霍醉弱不禁风,只怕伤了她性命。」
苏血翎冷冷道:「那便算了。」
「哪儿能就这么算了啊!」
「那你去治。」
「我怕啊!」
苏血翎从没见他这般畏首畏尾优柔寡断,面罩下禁不住嗤了笑音出来:「我们现在试试。」
二话不说,宁尘立刻与苏血翎盘膝相对,神入法纲。二人一同发力行功,竟真的将那逆行金丹旋转之势勉强止住,重归宁尘掌控。
原本那金丹逆行,宁尘只要与女子合和,即会自发吸取对方修为。如今虽是治标不治本,到底也解了宁尘一桩尴尬。只是……四侯八脉,只有侯位能辅佐节制主君进退,如今侯位就苏血翎一个,今后要与法纲之外的女子行房,竟然得叫苏血翎点头才行了。
宁尘嘿了一声,真是天不转人转,地不转水转。得亏阿翎身为影卫最是忠心,不然还真叫她拿捏了不可。
他心中有了底,站起身来:「阿翎,那我进去了?」
苏血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只点头道:「你自去斟酌,我在这里候着,随你运功。」
云开雾破,宁尘身上忽然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儿。他蹬蹬蹬几步跃上木栈,将霍醉那间茅屋木门一推。
只见霍醉在床上抱膝而坐,脸上泪珠涟涟,实是因最后放了狠话出去,在这里暗自心伤。她听到宁尘进来,连忙将脸妞转过去:「你为何还不走,非要死皮赖脸,惹人生厌吗?」
宁尘再不给她厌弃的机会,凑过去把霍醉搂入怀中,手直往她嫩乳上摸去,温柔细语道:「好醉儿,我有法儿治你了。」
方才两人在外面还肝肠寸断,这才过了多久就有办法了?霍醉哪里能信他一个字,只道他是端着借口,想要拿柔情蜜意将自己化了,于是强作怒状道:「宁尘,你这样轻薄于我,是连先前的情意都不要了吗?!」
两个人相处虽短经事却多,可称是心辉交映。霍醉吃准他性子,料想自己一番话说出来定能将他驱走。可她比起宁尘用情更深,非得强行冷硬心肠,耗尽心力才说得出那些话,说完之后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。
她苦心竭力修炼的道行一下子没了,只有宁尘陪她左右。若是能一咬牙将他赶走还则罢了,真要叫宁尘这样痴缠过来,她又如何扛得住。霍醉再没了先前冷静,只能出言叱喝。
宁尘捉着她手腕,虽不敢胡乱用力,却也将她强行按倒在床上。霍醉在他身下拳打脚踢,破口大骂,只怕被他哄得心软意短,情迷之下与他再颠鸾倒凤一场,可就再装不下去了。
「你这娘们儿,怎地不识好歹呢!我说了有法儿救你啦!你却在这里挣什么!」宁尘哭笑不得,胡乱去扒她衣服,又被霍醉踹了几脚。
「你少来拿话诓我!你不过觊觎我身子罢了!明日还是一样要始乱终弃!」
「尽胡说八道,言不由衷!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!好醉儿,听话,解铃还须系铃人!我真有法子了,你怎么就不信呢!」
他有力气不敢乱用,霍醉闹了半天可喘不过气来,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,只能眼中含泪,将头歪在一边,任他把裤子脱了。
宁尘和她肚腹相贴,试得霍醉小肚子冷冰冰一片,已是阴虚宫寒至极。他心生怜惜,方才打闹的火气都被抹去,俯身在霍醉脸上亲亲蹭蹭,轻声道:「醉儿,我可是句句属实。待行功双修完毕,你就再能修炼啦。」
霍醉本也拿他没得办法,只能活马当死马医,带着哭音问:「你说真的?」
「虽不敢打包票,但总得一试啊。可双修之事非得自己情愿不可,不然识海是要留伤的。醉儿,你若真心不允,我也不能强要与你。」
伤了苏血翎之事一直被宁尘记挂,此时对霍醉更是不敢大意。
霍醉见他说得真切,不由得也信了大半。她抽了抽鼻子,身子总算松下来:「嗯……那就试吧……」
宁尘不再犹豫,先与这心尖人儿深深吻在一起,意图撩拨她情欲。失而复得,叫宁尘更是爱得她要紧,一吻一啜极尽柔情。霍醉更是盼着能否极泰来,与他长相厮守,一把搂住他脖子再不想放。
可就这样缠绵半天,宁尘伸手一摸,霍醉腿间仍不见半点湿润。他心知童怜晴先前所说不差,霍醉阴宫已然被废。只是现在不容多想,但凡能将她经脉连顺疏通,其余之事都可弥补。
宁尘掏出之前用过的药膏,抹在霍醉下阴,即是润滑也算疗伤。霍醉被冷冰冰一触,知道宁尘要提枪上马,不禁又哆嗦起来。
可怪不得霍醉心怯,太岁窟中那一顿狂风骤雨,几乎把她身子搅烂。初时腹中痛如千刀凌迟,待阴元被吸又泄得她几乎要疯掉一般。眼见那根东西又要戳到腹中肆虐,霍醉再控制不住自己心神。
宁尘心细,拿清明双目一直望着霍醉眼睛,好叫她知道自己正是自己。霍醉急喘了半天气,终于鼓足勇气点了点头,宁尘这才一点点向她穴中探去。
借着那药油滑润,宁尘才插了大半根阳物进去,却试到霍醉阴穴松松垮垮,应是当初连她穴内筋膜都被自己撑碎了。他不敢多想,直一路往里送去,直抵在女孩阴关之上。
恶采之后,那阴关已然绵软如泥,兜不住半分精气。原本阴宫触到阳气,女子体内津液自生,可霍醉小腹一阵抽搐,却泌不出半点水来。如此枯耗,怕是再耽搁一会儿,她真要脱阴了。
「醉儿,你敞开心神,不要逆我气脉,只由我掌控。另有我贴身影卫苏血翎在外合功,你若有所感应,不需害怕。」
霍醉轻声应下,闭上眼睛任他施为。宁尘打起十二分精神,与霍醉识海相接,神络尽出。
千万根神络探进识海,又深入干涸气海顺势而下,汇入经脉残断之处。宁尘不敢大意,将经络图在神念中反复验识,用神络依行走处逐次相连。
修行中若有经络受损,修士皆可运气周天自行修补,霍醉只坏在失了气海循环之轨,现如今宁尘以神络将其周天连通,霍醉吐纳之功有力可借,即是在同一时间疗愈全身经络。
「尘哥,气在走了……」霍醉不敢高兴太早,只闭着眼浅浅报了一声。
听到小霍又叫起尘哥了,宁尘心花怒放,一边继续推力助她周转,一边将备好的丹药取出来送在霍醉口边喂她服下。既有周转之余,便有化解吸收药力之能,那都是修补经脉损伤的元婴期丹丸,也正赶得霍醉全身经脉都需修复,刚好不叫那药力浪费。
宁尘灵觉期修为,神络勉强也能承受元婴级丹药的烈性,此消彼长,只短短一个时辰,霍醉全身已重生了细细一副奇经八脉。有了经脉,她下意识吐纳周天,气海中业已有了氤氲再生。别的不说,凭这副底子,霍醉已可算是再入炼气期了。
回过神来,宁尘已是满头大汗,汗珠子滴在霍醉胸口摔了八瓣儿。霍醉重新行功之下亦是面红耳赤,只抬了袖子给宁尘擦汗,两人眉目相缠不必说话,心下都是一片欣喜。
修士所修无非三层,体、气、神三者而已。体乃肉身、气乃气海、神乃识海紫府,三者各成一系又彼此相连。以神御气,靠得就是经脉,所以宁尘神络才能助霍醉一臂之力;而以气锻体,靠得则是人下腹中阴阳元气。霍醉阴元既失,上无法补气下无法固本,好在经络已生,今后只要积蓄气海,即可汇入精元。
霍醉伤势恢复,也到了宁尘开诚布公的时候。
「醉儿,我身负合欢宗绝世神功,需得二心四侯八脉共铸法纲,相扶相携。四侯位乃是关乎镇守法纲的关要,难得遇见你叫我全心信赖,想纳你入得合欢法纲与我一同修炼。但不知你是否愿意?」
霍醉大病初愈,原本的满心绝望在宁尘怀中都变作了春花秋月。她本就爽利,听得情郎把裹藏隐秘都倒给了自己,哪里还会犹豫,轻声应道:「尘哥,我听你的。」
宁尘金丹悬置,不敢耽搁太久,用神念将早早斟酌过的功法尽数渡去霍醉识海。霍醉心胸广阔,逍遥洒脱,正合得这套《合欢洬舞决》。
(注:洬取shuo音, 四声)
霍醉过去虽只有金丹修为,但叶含山传承的《醉卧沙场》也是万里挑一。她识出《洬舞决》强横,立刻清心定神,顺着宁尘开辟的神络通路运起气来。
功行一周,侯位与命君自发而应,法纲即结。霍醉冥冥中望见那法纲光辉璀璨,精妙绝伦,不禁心头大震。修士皆有求道之心,现在借法纲之力,霍醉竟仿佛遥遥望见大道在前,如何能不失色。她恍然明了,为何宁尘合欢宗一脉会遭此大劫。
洬舞候与烈血侯一般,都是法纲中的心腹重位,霍醉顿时觉得肩上责任沉了三分。然又想到自己能与心上人真正在一起共求大道,同仇敌忾,霍醉只觉得再无所求。
法纲一立,宁尘刚要松口气,殊不知那合欢法纲之自行运转,一股真力直戳着宁尘阳关而去。他从没尝过这等滋味,一惊之下本能地要从霍醉体内抽离,可就这么稍稍一磨,龟头骤然酸麻,鸡巴一撅,滑了一泡浓精出来。
他这边龇牙咧嘴不敢再动,霍醉宫寒间也被一注暖流灌入。她如今精气枯竭,没有受孕之能,只舒服的嗯哼一声轻吟。
异像之下,宁尘连忙以神念往法纲中细探。原来这法纲玄正,君侯各司其位,却是容不下这等偏颇。霍醉洬舞候如此羸弱,法纲自行倾斜,竟抽了宁尘的阳元去补霍醉的缺。
往日从来都是宁尘运功吸人家,今次竟反过来叫自己法纲反了水儿。他这会才晓得,被人强抽精元竟爽得这般激烈,只觉得稍微一动,一口气喘不匀就要喷射当场。
若是别的男人在霍醉体内出精,阳冲阴虚,只会叫霍醉更加吃罪。可合欢法纲对二人正如天父地母,都是自家人,分点儿过去又有什么见外?合欢洬舞决运转不息,借着宁尘泄出的第一泡精水,已妥妥当当给霍醉蓄下一捧阴元,滋养了枯竭阴宫。
阴宫一补,那松松垮垮的小穴顿时就往原样恢复而去,一层层箍在宁尘鸡巴上往里收紧,新泌的淫水儿虽然不多,却也点点滴滴润了那棒儿。
宁尘起先还想缓上一缓,叫霍醉这样一夹,顿时再抗止不住,爽得他脑袋发白,「哎呦」一声,噗嗤噗嗤射了七八股出来,都被法纲直送进霍醉子宫里。
霍醉被宁尘阳精一激,更是控制不住一声娇吟。
「尘哥!你……慢点射……」
可霍醉蓄回的精元越多,那小屄就恢复的越快,于是夹得宁尘越爽,更叫他制不住阳关倾泻,头晕目眩间爽得哇呀乱叫。结果倒好,宁尘霍醉望着对方,都是咬牙切齿,试图强压腹中酸爽,可这一来一回循环往复哪里控制的住,两人一个射起来不停,一个纳起来无底,一上一下嗯嗯啊啊,齐声叫起来个没完了。
木门咣当一声被推开,两人面红耳赤,眼冒金星之间看见苏血翎快步走了进来。
霍醉再洒脱,如今袒胸露怀穴里还插着屌,就这么双腿大张亮在旁的女人眼前,当下再架不住身段,直拿胳膊挡了脸去:「尘哥……你叫她出去……叫她出去……」
她努力压住嗓音,可那鸡巴还在突突往肚中灌精,激得她声音媚态横生,听在自己耳中都羞愤欲死。
宁尘面目狰狞,拼命想要封住下身阳关,却是徒劳无功,话都说不出来一句。
倒是苏血翎干脆,她早感应到法纲动向,静观片刻见宁尘收不住精元,这才急忙赶来分担。
她不由分说,几步近到榻前,捉了霍醉手腕拨在一边,撩开自己面巾,一口与霍醉亲在一起。
宁尘愣了,霍醉也愣了,但那倾泻阳精却是舒缓下来。苏血翎于二侯之间搭脉相接,蓄一口精血聚在舌尖,替宁尘多度了三分精气过去。
霍醉与闺中好友如何子霖等人亲近非常,私下里不是没玩过些虚龙假凤的把戏。可那顶多也就酣醉之时在彼此面颊香上一口,这一回可真把她吓着了。
须臾间霍醉回过神,便想推开苏血翎。苏血翎为解宁尘负担,哪会管她高不高兴,压了她胳膊在床上,只将舌头往她喉中去伸。
没得片刻,上下真气齐齐用功,霍醉身子速速软了下来,只由得这二人把自己折腾得香汗淋漓,被堵住的口中唯剩下嗯嗯声响。
半个时辰功夫,宁尘先前吸得霍醉、燕七栀的修为,连本儿带利都化作精元交代在了霍醉那里。可是精元相传,一来一去损耗颇大,算上苏血翎帮忙补的那些精气,也只堪堪助霍醉蓄好了凝心期的底子。
眼见洬舞决周转沉稳,阴宫充盈,霍醉身体已在自行炼化精元,苏血翎便松嘴起了身。她脸颊微红,抬手抹了一下唇间银丝,而霍醉瘫在那里软如烂泥,只红着眼睛不住喘气。苏血翎也不多语,戴好面巾就走了出去,留宁尘与霍醉去行好事。
宁尘感觉自己人都快瘪了,而方才被吸走的尚且还不是自己本身的修为呢。他心中感叹,忍不住趴在霍醉身上,一边捏她奶子,一边挑逗道:「醉儿,那日我把你金丹都修碎了,你得爽成什么样儿啊?」
云消雾散,先前再怎么神哀心伤,现今也不过化作几句谈资。霍醉叫他说得羞恼万分,可全身又使不出力气,伸手一摸,那子宫都给浓精灌得鼓胀起来,一时间人如春水波、体如秋熟膏,嘤咛一声只将脑袋埋在宁尘肩窝,不愿叫他看见自己面若桃花。
法纲稳如泰山不再发难,宁尘那鸡巴虽酸,半天下来到底是一口都没尝着,霍醉这小女儿态又是稀罕,叫他忍不住挺腰在穴里多拱了她两下,撞得她尖声又唱了几个符色。
霍醉原本只道自己残破之身不堪入目,不想宁尘一顿灌功行法,竟修补得天衣无缝,比先前根基更是扎实了三分。除了金丹未结之外,身体已与先前无两。她道心完备,只待巩固修为温养些日子,再塑金丹也是易如反掌。
大起大落尘埃落地,霍醉也终于放开心扉,全心全意与宁尘交合起来。她挺腰提臀,不复初时羞涩,只盼叫宁尘舒爽一番。
「尘哥,我先前说那恨你的话,非是真心,你别记我的不好……」
自己女人好言相慰,又努力拿身子讨好,叫宁尘如何不开心?他其实早将那话忘在了脑后,可鼻子还是哼了一声:「你说说,倘若那时真把我气跑,你我不是真的天各一方了?」
「我错了嘛……醉儿赔你便是……」
霍醉柔声细语,极尽妩媚,撩得宁尘无需运功也是剑拔枪挺,将霍醉臀儿一托,啪啪啪猛撞起来。霍醉这还只是和宁尘第三次行房,可她在太岁窟时把什么苦都吃了,这时被宁尘大力征伐也堪堪受得下来。况且二人功合一处,法纲相辅,命君洬舞候无需动意便能双修得益。霍醉再无他想,眯了眼睛搂紧他脖颈,一心一意与他痴缠。
宁尘见她抗得住,顿时放纵起来,棍棍到底享尽那崭新穴儿的娇嫩。刚刚重塑的阴关宫口有了洬舞决护着,不再似先前软烂,硬硬一团正抵在宁尘龟头上,让他左右厮磨正吃得力去,顶来顶去好不快活。
霍醉服了丹药得了新法,气血正旺,可叫宁尘只就着一处猛顶到底还是撑不了许久。她忍了些许时候,见宁尘还不算完,只得又出声求他。
「哎……哎……呃呃……尘、尘哥,你别……啊呀……啊啊……别总弄我一处……哈啊啊……」
宁尘气喘吁吁之下,听霍醉求饶,兴致更大,又猛戳了她宫口数下:「醉儿这处最是舒服,叫我贪上几口……」
换做其他时候,霍醉许是不惯着他,可现在正在软时候,只能娇声道:「那你……啊……也轻些……再如上次那般……唔……将我操穿操坏了……唔!!啊……可怎么办……」
宁尘在太岁窟中时失了神智,全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,他眉毛一挑:「你说我上次如何了?」
他动作稍缓,叫霍醉喘过一口气来,开口嗔道:「你上次,都操到我……阴宫中去了……抵着宫巢……吸光我阴元……好凶……」
勉强说完这几句,霍醉忆起阴关大破时那令人惊恐的滔天快感,又想起自己爽得喉咙都叫破了,顿时羞意大盛,紧紧趴在宁尘肩头,小声道:「你可不能再那样对我……再来一次……我恐怕真要变成一个淫娃荡妇……再不是你的霍醉了……」
「就爱看你这淫娃荡妇的模样,操坏你,再给你修回来,然后再操坏,操坏个十次八次,叫你眼里只有这根鸡巴……」
宁尘嘴里使坏,身下又用出力气用力撞了霍醉宫口十数下,把个小霍吓得花枝乱颤。
「啊!!啊!!尘哥!你别!你别!啊啊啊!!噢噢!噫!!啊!!你……啊啊啊!」
那穴内骤然收紧,掐得宁尘寸步难行,他本也是与霍醉调情,哪舍得再伤她阴宫,戳那几下其实也都是举重若轻。可霍醉着慌将小屄一缩,宁尘可就打不过她了。先前阳元送出去不少,他原本就是勉力支撑,叫小霍这样一挤一嘬,铁棒顿时酥了。
宁尘再支撑不住,用尽全力狠狠撞进霍醉身子,操得霍醉抻着脖子一声高叫。他口中闷声低吟,卵蛋抽缩,把最后一捧精水射去霍醉子宫里。
霍醉腹中亦是桃花盛开,宁尘累得伏在她身上动弹不得,她却神采奕奕,只爱得他要紧,不住在宁尘耳朵额角轻轻啜吻。
被主君这般滋润,那坏过一回的穴儿暖流丛生。宁尘气喘吁吁间陡然发现,霍醉小穴又生变化,竟在《合欢洬舞决》祭炼下开始蕴器。
龙雅歌煌心赤谷,苏血翎血沁柔肠,原先宁尘以为只是她们机缘偶得,现在看了霍醉才知,原来合欢法纲还有蕴育名器的奇功异效。
这样一想,初央修了《合欢灵池决》也有些日子了,恐怕她的名器也已悄悄蕴成。只是不知霍醉蕴器大成之后又会有哪般艳色给自己尝鲜。
诸事平顺,宁尘躺在霍醉旁边,与她亲亲笑笑,快活非常。霍醉心事尽了,只道今后一心一意与宁尘天长地久,喉中又甜又美。
两人躺在霍醉床上,宁尘将她搂在怀中,肌肤相贴:「醉儿,有句话要与你说,你先不要生气。」
霍醉笑道:「哼哼……翻云覆雨,把我弄得服服帖帖,才敢开口说坏事啊?」
宁尘不与她说笑,只沉声道:「叶含山……你现在是待不得了,你得与我一同走。」
他观霍醉面色微变,连忙又道:「不是说叫你弃了山门传承再也不顾……只是你我在皇寂宗那里露了相,他们定会拿着画影图形广布文榜。辰州离应天府虽远,但他们循序渐进,从州府之内一路打听出来,一两个月怎么也问到白帝城了。我露相时本就易容,不怕他们追查,你却没有遮拦,留在这里恐怕要被他们捉住。」
霍醉先前因失了修为方寸大乱,没有多余心思想这些,如今被宁尘说出,倒也知道所说有理。可骤然间叫她把自个儿从小到大的家扔了,霍醉一时间也是难以应承,不禁心头生悲。
宁尘见她难过,只能在她鬓角轻吻着说些好话:「来日方长,我宁尘说话算话,早晚有一天,会将叶含山再交还与你。不光如此,还要帮你开宗立派,好叫你师父在天之灵高高兴兴,看着叶含山人丁兴旺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霍醉叹口气,「尘哥向来守诺,我……唉,我本也无力回天,就听尘哥的。」
见霍醉松口,宁尘便放下了心。折腾了恁久,他一时间困意袭来,只想躺在霍醉床上睡他一觉。可不是还有阿翎侯在外面么,他倒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。
「醉儿,我们收拾收拾东西,封了山门,即刻启程吧……我累了,想睡觉了。」
霍醉知他疲惫,连忙应声:「好,那你帮我去那边柜子取衣服出来……」
宁尘诶了一声爬下床去。他直起身子,大大伸了一个懒腰,却听见噗嗤一声。
低头一看,自己右臂已离体而落,血肉模糊摔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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